长武城军府前土垛上,温儒雅等四颗血淋淋的脑袋摆在其上。
他们全是被诱杀的。
但其实温儒雅等在朔方军被拆分时就预感到自己的下场,他们的部众被分归李怀光帐下——那不管李怀光翻旧账,还是了新怨,都不会放过他们。
诱杀是监军的中官翟文秀策划的,他建议李怀光下达新的宿卫条令:安排温儒雅、庞仙鹤等四将出营巡哨警备,结果人刚离营没几步,就遭逮捕,随即安上“擅离营地”的罪名,统统处死。
四名将军的部众全被吞并,至此李怀光手里已有精兵三万,不可一世。
幕府判官高郢眼睁睁看着李怀光勾结监军使,屠杀朔方旧将,却无能为力,原本唯一能镇得住李怀光的杜黄裳,也被排挤回京。
在邠宁这里,李怀光可以说是为所欲为!
当李舟作为原州营城使,抵达长武城,宣读皇帝的敕令后,李怀光当即拜伏在地,慨然受命。
随后李怀光、高郢、翟文秀、李舟选一万五千长武城兵,又以石演芬、达奚小俊为留守,扬起旌旗,向距离不远的泾州城出发,要接替段秀实为新的泾原节度使兼原州刺史。
而此刻,满怀惆怅的段秀实已在京城西的临皋驿驻足,他必须要在规定日程内就职。
但泾州城内的安西行营,却宛若即将爆炸喷发的火山。
一名温儒雅的马弁,先前拼死从长武城内逃出,翻山越岭,赶在李怀光的大军前,奔入泾州城内的军府里,拜倒在节度留后刘文喜及众安西军将前,号啕大哭,称自家主帅还是惨遭李怀光和翟文秀这两位奸贼的诬杀,并且告诉众将个晴天霹雳般的消息:
“圣主已命李怀光代段使君为泾原节度使!”
“什么?”刘文喜、焦伯谌、马頔、张羽飞、刘海宾等将又惊又怒。
凭什么让朔方的人,来管我们安西行营的事?
而后那马弁又报出个更为惊人的消息:“据说圣主又命李怀光为原州刺史,督安西行营前往平凉、固原筑城。”
“岂有此理!”听到这话后,众位安西军将更是按捺不住怒火,咆哮着起身,纷纷握住剑柄。
随即众人都将目光投向资历最深的刘文喜、焦伯谌,二将会意,便相向抱拳,“段帅遭杨炎那厮生事陷害,圣主又不体恤我等,如今情势所逼,不得不抗命。”众位军将便围坐起来,简单占卜了下,选出的人是刘文喜。
不久,泾州城头的烽燧台突然燃起苇炬,正在高岳一手创设的百泉军屯田间劳作的安西军卒们,陆陆续续都抬起头来,诧异地望着烽火,接着自角楼处又传来凄厉的胡笳声,那是号令全军集结的讯号。
刘文喜与诸位军将立在城内讲武台上,台下四面立着重重叠叠的安西军卒,他们都是看到烽火听到胡笳后前来的。
人群当中,连许多安西行营的亲眷也都涌来。
因为看这情形,必然是出了生死攸关的大事。
“各位子弟,我等自安、史乱后,辗转作战,奔赴国难,兄亡弟继,父死子承,先是战河南河北,随即又镇国家西陲十余年至今,自问算对得起三代圣主。可圣主待我等何其薄也!我等军府本在邠州,刚披荆斩棘,获桑农之安,又被徙至泾州,泾州当时全是荒芜榛莽,我等又筚路蓝缕,设立城垒,开辟军屯,可如今正当春耕,又要将我等投掷塞外去平凉筑城!”
话刚说完,台下上万安西军卒无不切齿,有的人更是跪在地上大哭不已。
刘文喜趁机大呼:“段帅本为我等请命,可谁想圣主竟遭奸相杨炎蒙蔽,黜落段帅回京为司农卿,又让李怀光来此夺旌节,诸位甘愿被驱至平凉荒野,如蝼蚁般被践踏死去吗?”
“不愿!”顿时讲武台下,成千上万的胳膊举高,无数愤怒的双眼充满了血丝。
“诸位儿郎子弟,现在闭城自守,以血上奏疏,请圣主罢原州筑城之役,还段帅继续节镇我泾原!”刘文喜和诸位军将攘臂高呼。
“唯,不敢辞!”安西军卒全都如此喊到,接着伍长、什长、队佐、队正等基层的军官全都扯下抹额布,率先啮破手指,以血书名,其余士卒全都仿效之。
至傍晚,泾州城周长七里的城垣,城门隆隆被阖上,角楼望楼上火光通明,精兵悍将都登城巡守,百姓被勒令锻冶箭簇、制造器械备战,整个阁川直到连云堡,亭障、烽堠皆严阵以待,如临大敌。
军府中,刘文喜与诸将正紧张合议——他们也知道,这样做的危险性是极大的,不能完全寄希望于朝廷姑息,若李怀光和其他军队奉命来硬攻镇压,泾州城该如何办?
“不如索性向西蕃求救,要是朝廷不愿满足咱们要求,就仿效仆固怀恩、高晖故事!(献城引西蕃攻长安)”焦伯谌大怒。
“不可,向西蕃求救那等于是叛国,诸位就算不为自己身家名声考虑,也要为在京的段帅考虑。”马頔和刘海宾坚决不同意。
焦伯谌便吼叫起来:“这唐家不把咱们当人看,咱们何苦为他驱走卖命,扶风郡王为国家镇守西陲这么多年,死后却连家宅都保不住,那坐紫宸殿的何其薄凉?”说完,他便起身,一把扯开身后的帷幔。
众将愕然望去,帷幔后跪坐着两名僧人,见到他们急忙合掌。
“这两位行脚僧,和西蕃次相(小论,大相叫大论)尚结赞相熟,只要现在诸位一句话,他俩便可趁李怀光来前出城报信,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