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高岳猛地醒悟过来。
为什么今日平时和自己没交谊的萧复,会忽然对自己谈起召对的事。
现在看来,其实皇帝李适根本没有召对自己,那个给自己送来牓子的中使,极有可能是萧复在宫中的下线!
他们合谋起来,再在先前再派人把自己引入到皇室的楼院当中,而后故意指错地方——居然让我误踏入唐安的闺阁当中。
怪不得方才遇到长者萧昕时,对方意味深长地说了句:“行路要循规蹈矩。”
完了!
一个金光闪闪的“标题”如今闪在高岳的眼前:
“唐安相思高台郎,逸崧误入香闺堂”。
不不不,现在可不是在这里想这些的时候。
高岳举起双手,捂着苍白的耳轮,总算抑制住尖叫的冲动。
罗帷中的席上,唐安轻轻翻了个身,秀发拂动,披在肩上,一双黑漆漆的眸子盯住自己,眼神里已没有最早的慌乱和惊讶,居然满盈着赞许。
“你胆子可真大。”这是唐安的心声。
说实话高岳闯入她的香闺,也出乎了唐安的意料。
这时她甚至能听到自己心脏的砰砰之声,她慌乱,也激动,有点羞恼,但更多是春意盎然。
就在两人都暂时没缓过劲来,也没说半个字时,外面忽然响起了说话声。
“高郎,速速阖上槅扇门。”唐安当机立断。
慌乱里,高岳果然优先阖上了身后的槅扇。
而后他猛然看到,自己戴着幞头的影子清清楚楚投在槅扇上,又吓得低身,呆在了唐安的罗帷外,和公主仅隔着层轻纱。
外面雪光掺着烛火的光芒,悠悠如洞,接着有脚步踏在雪上的细碎声,一些侍女和黄衫小儿的说笑声传来,同时在院门处又传来个女人的说话声,隐隐约约是在训斥,叫这些人不要干扰贵妃和主们的休息。
于是那些侍女和小儿们顿时没了声,应该很快就离去。
“这女人的声音,是延光——没想到,这次我还是着了你的道!”
利害关系迅即在高岳脑中形成。
延光公主的亡夫叫萧升,而萧升又是兵部尚书萧复的从弟,同时延光公主的女儿,又是太子妃。
延光这是在利用唐安和自己,为她本人谋求利益,或者为更多相关的人
“公主你听我解释。”这会儿高岳膝盖跪坐在地板上,声音很急促。
“非是不听高郎解释,只是此情此景,没法和任何人解释。”轻纱的对面公主回答说。
“岳暂时在此容留,待到人走后,即告辞。”
“高郎不可,但凡有一人瞅见,你我都逃不过个死。”
“我可以从这里偷偷出去。”高岳焦急万分,而后他轻微起身,自槅扇的窗格里望去,却叫了声苦,原本他来时这院子里根本没人,现在小墙和月门处都立着五坊小儿。
他被封死了。
没想到陷入真正的“奉天围城”的人,不是李适,而是自己。
这时,唐安罗帷后的水墨十六面屏风那边,忽然又传来了脚步声,几个宫装女子带着说话声,影子照在屏风上,高岳清清楚楚听到王贵妃的呼喊:“萱淑,萱淑,歇息了吗?”
完毬了,贵妃似乎自外而来,这个房间是用屏风隔开的,那边似乎是贵妃的寝所。
见唐安没回话,贵妃有点奇怪,便又说道:“芍娴,看看你阿姊。”
接着,蹲伏下来的高岳抬眼,看到屏风那边,贵妃的身影晃了几下,两名宫女的影子缠在其左右,正取下贵妃的帔,往衣架上送。
而芍娴,应该是义阳公主的闺名。
果然屏风那边即刻传来义阳的应答声。
“死了死了,我和你们李家人拼了!”高岳悲愤万分,握紧拳头,眼睛半闭,听着义阳的脚步声,声声逼近。
这时唐安白皙的胳膊自帷中伸出,一阵温软的感觉传来,牵住了自己的手,而后高岳觉得被用力拉下,红色罗帐翻动,掠过他的耳轮,麻麻酥酥的。
“噗”的声,高岳只觉得周围顿时昏暗下来。
那是唐安吹熄了兰草灯,整个罗帷里,只剩下微弱的雪光,还有自屏风当中透来的,贵妃和义阳,及其余几位小公主寝所里的烛火。
这时高岳和软软的五彩龙须席间,还隔着个更软的唐安。
他就伏在公主的娇躯上,两人四目相对,鼻尖都快触碰到一起。
高岳的胸膛上,传来阵阵悸动——那是唐安紧贴着的胸因急速呼吸,传来的澎湃弹性。
“别起来”唐安明显感到高岳挣扎了下,便掐住他的胳膊,急促说到。
“唔!”高岳忽然觉得整个世界都黑了。
只剩下唐安躯体缠密的触觉,和阵阵钻入鼻孔里的香味,或者说得贴切些,高岳的鼻尖是埋入到唐安的sū_xiōng间的。
这和阿霓的有所不同。
也和芝蕙的有所不同。
该死,事到如今,我都在想什么!
“阿姊?”义阳掌着烛火,来到了罗帷之外。
结果隔着纱,她瞧见姊姊已躺在八幅锦被当中,只露出个脸来,还有满散的头发。
“阿姊睡了吗?”
“嗯,今日困倦,便提早休息了”唐安含含糊糊地应答。
义阳便没有再问什么,吐吐舌头,便又捧着烛火,转身离去了。
高岳确认义阳离开后,急忙抬起身躯来,他的头顶着锦被,连续喘了数口气,急切地对身下的唐安说到:“谢公主救命之恩,高三先行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