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亦然的避而不见明显是反常的,梁以灵不甘心,靠着房门又敲了两下。
“有什么委屈,跟我说,我会给你出头的。”
她的语气很温柔,却并不小声,本以为这一句话又会石沉大海,得不到回应。
不曾想话落不过片刻,房间里就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隔着门板,听不真切,可梁以灵确信里面是有动静的。
果不其然,在两个脸上忧愁正浓时,门从里边被拉开。
少年颓然地站在那里,向来对衣食住行要求颇高的他,此刻一身家居服已然皱皱巴巴地挂在身上,头上顶着许久都没戴过的鸭舌帽,看起来没调到合适的尺寸,有些过小,包裹着他的头,勒出一圈不适的痕迹。
他低着头,不说一言,门开了,却也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周身缠绕着低气压。
“亦然,你这是…”梁以灵十分担忧,她从未见过这骄纵的少年有过这等时候,她再去看梁娴,她的忧心半点不落自己。
李亦然曾经是梁娴嫁入李家的重要筹码,是她未来的倚靠,她对这个儿子可以说是十分疼爱,见他如此,梁娴的心都被牵扯起来。
李亦然没说话,一只拳在身侧握得紧紧的,生硬地颤抖着,另一只手缓缓上伸,将头上的帽子拉了下来。
梁以灵随着他的动作瞪大了眼。
正值青春期的少年,个子是长得飞快的,他继承了李斯的好基因,个头将近一米七,跟梁以灵的身高不相上下。
李亦然原本留着时下最时髦的头发,略有些长,却不失利落,额前带着些轻薄的留海,两鬓的发不超过耳廓,最是青春洋溢的造型。
而现下,被剃成了最没有特色的平头,细碎的发布在头上,肉色的头皮隐隐可见。
他本生得一副好看的容颜,父母的样子都继承了去,因为还没有完全发育起来,有那么些雌雄莫辨的感觉在。
就算是留着最没有技术含量的平头,也拉不了他颜值的分,反而增添了几分利落。
可偏偏他头顶上有几块不规则的留白,几乎没了头发,只有一点点发根青色的痕迹,他脑袋本就不大,布在头顶,格外显眼,像是秃了。
李遂意那日紧贴着头皮给他剪的,多少年的剃头师傅也不见得有她这等功夫。
本以为推了头很快就能长出来,不曾想根本调不出合适的间距,成了这等不伦不类的样子。
剃光头的话,注重外表的李亦然怎么可能同意。
“李念干的?”梁以灵沉着音调,她的眼睛在李亦然的头顶多看一眼都是在给怒火添油加醋,她几乎是笃定了这个猜测。
李亦然垂着头,叫人看不清神情,只隐隐地看到樱色的唇在颤抖,他此刻的心情一定是屈辱的。
“嗯…”一个音调在他的口腔中打转,委屈?愤怒?抑或屈辱?
他久未开口,喉咙都涩了,梁娴听了,更是心疼:“除了她,还能有谁?亦然顶着这个发型,将自己关在房间里好多天了,学校也不去了,若不是今天你来,他不定何时能出来…”
她先是气,后就成了委屈,话都变得断断续续的。
被人欺负到儿子头上,已经不是头一遭了。
李遂意已经不是当年大部分时间都只会忍气吞声的小女孩了,而她却还是居家多年的妇人,同多年前一样,只懂得点小打小闹的膈应人手段,哪里敌得过李遂意豁出去的那份气场。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大抵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