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轻柔,海波不起,巨大的扶桑树下,苟芒独自坐在海边,看着碧蓝海水出神。
扶桑树上的祭司全都随着黄子风去了,如今神树下只剩他这位前代扶桑大祭司。
还有一人。
不远处传来呼唤,一位穿着麻布袍的小女孩沿着海边跑了过来,脚步跳脱轻灵。
“苟芒爷爷。”小女孩直呼苟芒的名字,语气亲切,跑过来挨着他坐下,将一双赤足探进海里踢海水玩。
苟芒眼中闪过怜爱,微笑不语。
“苟芒爷爷,黄子风能打赢华胥人吗?”女孩问,带着一丝忧心。
苟芒莞尔一笑,摇了摇头,“黄子风是华夏人,他不会为了东夷和华胥部开战的。”
女孩仔细想了想,疑惑问:“那爷爷让他去做什么?难道是要他打败太山?”
苟芒大笑,“他也不会攻打太山的。”
女孩糊涂了,挠了挠头,“难道,他去了就什么也不做?”
苟芒面色郑重起来,仔细想了很久,最终还是摇了摇头,叹道:“恐怕就连神都不知道他会做什么、怎么做,不过他胸中有天下,我相信,他一定会化解这场纷争。如果连他都做不到,那世上再无人能完成了。”
“他胸中有天下?那是什么意思?”女孩追问不休。
转向依然懵懂的小女孩,苟芒正色反问:“精卫,还记得我救你的时候吗?那天你与父亲一同溺水,而我力气有限,只能救一人……”
“您为什么不救我的父亲?”女孩瞬间伤心,大眼眶内盈满泪水,仿佛又回到了那生离死别的一刻。
苟芒叹了口气,神情也变得哀伤,说:“那日,我不知该怎么选择,于是一手抓着你,一手抓着你父亲,三个人一同沉向海底。就在我们将要同归于尽的时候,你父亲用刀割破了他的衣服,又推了我一把,我抓着你浮上来,而他求得了永生。”
说完,苟芒探手入怀,取出一片破碎的兽皮,“我其实只是个凡人,连两个人都救不了,是故无法做出选择。可他不同,无论智慧还是勇武都胜我百倍,不需要揣度他会怎么做,相信他会做好就是了。”
女孩精卫接过兽皮,伤心不能自已。
苟芒叹了口气,将她揽入怀中,一老一少相互依偎着看向东方,太阳就要跃出海平面了。
一阵窃语传来。
“你家里可还有亲人?”
“听父亲说,我还有个姐姐,跟着凤舞九天大首领去了中原……”
…………
太山顶上一片彤红,却不是太阳所染,扶桑的太阳已经升起,这里却还是深夜,离天亮还早的很。
观日台上,一片影影绰绰,站着许多人。他们不时探头向悬崖下看一眼,面容被火光映得明灭不定。
山下喊杀声直冲九霄,自上而下,太山各处全都打起来了。
红日大祭司缩回头,脸色说不出的难看,其他几名大祭司也全都愤愤然又恐慌。
太山作为东夷圣地已经万年,没想到有朝一日,竟然被异族焚烧践踏、屠戮。
山顶上现在的兵力唯有约三百太阳卫,现在全都死守在最后一处山隘,而这里只有几十名大祭司和他们的侍从。
无人可用了,同样的哀叹在所有祭司们心中响起。
祭司们回头看,山顶有一栋孤零零的原石屋子,在这时代异常奢侈,那就是他们王的住所。
年轻时,少昊威震东荒,可以一当百,只是现在,他已经卧病好几天没有知觉了。
当真是天要亡我东夷吗?
正当人们悲从中来,石屋后面传来一阵惊呼声,一点火红从黑暗中跳跃而来。
等近了祭司们一看,全都大吃一惊,那点红芒不是别人,正是新临世的昭阳大祭司!
只见她脱去了祭司长袍,又换回了一身兽皮战裙,身背长弓,腰挎石刀,额头上的金羽已经换成了赤红的凤凰羽。
精羽面色果决,步态有力,大步走向山下方向。
几名大祭司大惊,连忙上去把她拦住,“昭阳,你要做什么?!”
精羽扫视一眼这些往日里高高在上的太山大祭司,尽量用平缓的语气说:“山下正在激战,我要去助逐日大祭司杀敌!”
太山大祭司们个个色变,年轻的烈阳大祭司指着精羽怒斥:“汝为九天昭阳,怎可与人搏杀?!”
精羽愕然,“我为什么就不能搏杀?还有你们,个个有手有脚,拿得起刀捅得死人,不是也该去战斗吗?”
听见这话,许多祭司神情中不经意流露出一丝恐惧。
仗打成这样,这些人不但不帮忙,反而还横加阻拦,精羽越想越气,毫不留情追问:“你们家里也有亲人吧?若是这一仗打输了,以后东夷人就是华胥人的奴隶,姐妹受凌辱,兄弟被欺负,你们愿?”
精羽的话说的很直白,祭司们被追的目光闪烁。
其实精羽想的太简单了,就算打输,东夷被征服,这些大祭司凭借自己的能量改换门庭,说不定也照样能混的不错。
看见祭司们并没有太多回应,精羽恨恨跺了下脚,“你们不去拉倒,别拦着我,我家里还有老父、小妹,不愿他们受华胥人欺辱。”
精羽说完就走,再也不想理会祭司们,岂料她刚转身,背后传来厉声大喝:“昭阳!”
精羽霍然转身,只见红日大祭司一步步逼了过来,被火光映红的面容扭曲狰狞。
“汝身为昭阳大祭司,当超凡脱俗,却口口声声家里的老父小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