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一百一十六坊的布局标识,全部倚靠定鼎大街为参照物,定鼎大街有很多别称,当时人们更喜欢称呼它为“天津街”“日天街”。
在定鼎大街东二街有六坊,其中宣範坊位于南市之西三个街区,整个坊有一半隶属于洛州公廨,大业十四年置为洛州府,王世充占洛阳后,将其改为司州,在武德四年又复置洛州。
宣範坊人杰地灵,伊水、洛水、河水三河交汇,又因为是洛州府治,所以此地繁华丝毫不亚于南市。
今日一早,洛州府衙便被崇政坊武侯、不良人送来了几个盗徒,这等小事自然不劳烦洛州司马,其属治下法曹参军稍稍询问后,便将其送到了洛州牢狱。
临近中午,太阳临空高照,酷热的光芒铺满宣範坊洛州府衙,衙门里面小吏及各曹参军全都猫在府衙硕大的榆树下乘荫纳凉。
洛州府衙大小事很多,因为紧临皇城,在天子治下,这里的官吏都十分谨慎卖力。
洛州司马的是为一州的佐贰官,乃是一个掌管实事的官吏,每日要处理的事更是多不胜数。
当地里长、坊长等解决不了的琐事都要送往洛州府,由洛州司马弓嗣业一审完后,再转交给洛阳令张嗣明处理。
一般两京衙门的最高行政长官都称呼其为尹,但是人们为了区分长安尹和洛阳尹,当时坊肆百姓更愿意称呼洛阳尹为洛阳令。
今日一早,洛州司马弓嗣业便来到了洛阳令张嗣明的公衙,让随身小吏出门巡视后,他便悄悄的带上了朱红六开木制大门。
屋内光线顿时暗了下来,但是透过锡纸窗户的光线,到不至于太过黑暗。
张嗣明搁下手中批示的文书,皱起眉头问道:“什么事,慌里慌张的?”
弓嗣业一脸担忧的道:“明府,我总觉得心里不安。自从鱼保家死后,我总觉得心里不踏实,现在徐公又在洛阳,我这颗心更是七上八下的。”
张嗣明听完后,独自坐在低矮的案几上发呆,犹如一块石头,良久不动,不知在想些什么,脸色忽明忽暗,时怒时喜。
“明府?”
随着弓嗣业再一次的呼唤,张嗣明古波不动的脸色才微微跳了跳,道:“自古成大事者,皆谋而后动,你、我、徐公还有远在千里的主公,我们谋划了这么久,又有九流宗千金公主、世家崔廷屹,这是一层牢不可破的城墙,有什么好怕的?”
弓嗣业道:“话是这么说,可自从天官侍郎邓玄挺被诬告的太过随意,武媚甚至审都没审,就凭吏部几个主事的供词便让周兴杀了邓玄挺,这事也太过蹊跷了。”
张嗣明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道:“事情都过去一年多了,汝现在还存有担忧之心?如此谨慎,如何能成大事?况且武媚素来憎恨背叛,当诸王问计邓玄挺时,邓玄挺没有出谋,但也没有告诉武媚,在武媚看来,这就是背叛!既如此,为何要查?”
弓嗣业听后,心里稍安,但随即又道:“但以往武媚刀际乔R环⒍全部,那一次的动静着实过小了。”
张嗣明不耐烦的道:“你莫要杞人忧天,届时武媚没有查出什么,你自己便先暴漏了,你死了不要紧,可莫要牵连主公才是。”
弓嗣业听后,脸色顿时通红,怒道:“我弓嗣业自受高宗帝恩典以来,素以光复李唐为己任,岂可一点风骨没有?!”
张嗣明笑道:“对嘛,就要有这种风骨!”
就在两人对话结束的时候,门外的小吏敲响了门扉,弓嗣业示意张嗣明禁声,问道:“何事?”
“阿郎,府衙有人来探监。”
弓嗣业脸上顿时布满不快,道:“不是说了,没有大事,任何人不准靠近?探监这种小事,尔跟了我这么久,自己不能处理?”
门外小吏回道:“阿郎,这一次不同,来的是一群和尚,说是从白马寺来,要看看兄弟。”
弓嗣业脸上露出一抹轻蔑,不屑的道:“一个肉脔也能横行霸道!”
张嗣明笑道:“快去看看吧,不然那薛怀义要真闹起来,就算烧了这衙门,武媚恐怕还会拍手叫好。”
弓嗣业点头离去,出门后立刻换出一副谄媚的样子,见到胖二几个和尚,满面笑靥的道:“各位师父大驾光临鄙府,鄙府蓬荜生辉,快,里面有请。”
胖二和尚怒道:“盆屁生灰?屁股上有灰你自己擦擦不就好了?还要佛爷我给你擦不成?少啰嗦,某要去牢狱看看某兄弟。”
弓嗣业面皮狠狠抽搐着,但对这几个不学无术的和尚断然不敢露出不敬之色,道:“大师且说是谁,下官这便放了。”
胖二摆摆手道:“屁!你放人这叫什么事?偷盗被抓,那就该被抓,活该!但一码归一码,佛爷和和这几个兄弟喝过酒,探监一下总是应该的。”
弓嗣业道:“应该的应该的,某这便带尔等前去牢狱。”
陈溪跟在胖二和尚的队伍之中,为了不引人疑窦,特意又找了几个街头流氓,不然若是陈溪一个满头黑发的男子出现在和尚群中,难保不会让弓嗣业起疑。
胖二和尚也不知道薛怀义为什么要吩咐他干这些事,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进牢狱后,便让弓嗣业离去,提着几壶酒肉,找那被关进来的兄弟喝酒去了。
牢狱潮湿晦暗,几只老鼠不时在道路上奔跑,完全不害怕来人,想必也是见怪不怪了。
陈溪沿着晦暗的牢狱走了很久,在一处黑暗的拐角潮湿之地见到了宁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