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好一会儿,我又问道:“依你之见,家父如何做,才算得上名正言顺呢?”
韦挺想了想道:“世子妃已经知道了,世子却反倒来问我?”
我愣了愣,记起子闵才说过曹丕代汉的事。
韦挺带着满腹疑问前来,已经知道了答案,尽管我不知道这答案他是否满意,即便他不满意,箭在弦上也不得不发。
其实这并非正事,新年将至,老爹想在大兴宫举行朝会,让我和韦挺商量一下该怎么办。
对于通晓古今的韦挺,这当然不是什么难事。
韦挺想都没想便道:“有例可循,并不难办。只是主持朝会的人……”他犹豫了一下才继续道,“陛下如今,诸如朝会和接见大臣之类的事,能免则免,新年朝会,不知他愿不愿意参加。”
如今我身为唐王世子,协助老爹处理朝中事宜,李世民为京兆尹,里外完全控制了关中的局势。
杨侑被架空成了有名无权的皇帝,他对老爹的僭越不可能没有想法,但却没有办法,只能够消极反抗,对所有的事都不闻不问。
可新年朝会不比平常,如果没有皇帝主持,还由老爹来代替的话,就太尴尬了。
我正在同韦挺商量如何让杨侑同意这件事,老爹已经到了存墨堂,告诉我世子府已经建好,我可以自行任命僚属官员了。
韦挺告辞后,我和子闵在老爹的带领下去了唐王府相邻的唐王世子府。
世子府的规模比从前的唐国公府如今的唐王府大得太多。格局还是一样,进去便是两道门,走了好一会儿才到前厅,在唐国公府的时候,因为老爹总是外任,前厅几乎弃置不用,世子府的前厅也是专门接待僚属议论政务的地方,几方坐榻和桌案也是早就设好的。
老爹把我们领到此处便没有再往里走,他摸着胡子有些严肃地道:“建成,府中官员僚属,为父不加干涉,但有一人,为父想让他做你的笔吏,未知你意下如何?”
我听罢有些忐忑,拱手道:“不知是哪位?”
老爹道:“陈演寿。”
听到这个名字,提着的心总算放下大半。我实在不愿意自己的府中混入乱七八糟的人。
可陈演寿一向是老爹身边的亲信,将他指派给我,老爹自己呢?
想到此我推辞道:“父亲,陈长史一向跟随父亲左右……”
我的话还没说完,老爹便摆手道:“无妨,为政之道,你若不懂,便向他请教。”
老爹走后,我先和子闵转到东院,不出我所料,与唐国公府一样,存墨堂像是被原封不动地搬了过来。存墨堂前栽着一排海棠,前面是一片空地,再往前是一道院墙,院墙之外才是僚属的办公之所。
老爹总是如此偏爱我。
大概因了世子府的大气魄,我心中竟少见地生出一股豪气,已经很多年了,我兢兢业业地在官场中本分地做人,早已离开江湖太久。
我仍然驻足在存墨堂前,看着那显然是移栽过来的海棠,严冬正盛,其实不宜,想到此心中竟生出一丝担忧来,生怕它们活不长久。
子闵正要拉我往后院走,见我盯着海棠迟迟不肯移步,将手从我的臂弯中抽出来,陪我立在那里。
我转头对子闵道:“我们去后院吧。”
子闵似乎也在出神,听了我的话一愣,随即笑道:“好。”
偌大的世子府空空如也,我和子闵心照不宣地来到后院最靠里的一小片竹林,此前子闵布置的那间雅舍赫然便在眼前。
子闵一见之下便跑了过去,推门而入,西边的竹帘下,放着一方琴。
张文苏仿佛仍坐在那方琴案前拨弄琴弦。
我可以自己任命僚属,第一个想要任命的便是张文苏。这么多年他帮过我的事情太多,可当我功成名就的时候,他却离开了。
其实除了张文苏之外,我发现自己身边剩下的人,竟只剩了子闵一个。
张文苏洒脱不羁,杜杀冷漠,他们二人不在乎我唐王世子的身份,可其他人却不一样。
从老爹晋阳起兵开始,我就已经感觉到了周围的人对我的态度已经发生了改变。
连韦挺在我面前也变得毕恭毕敬,张口闭口都称我一声“世子”,我离周围的人越来越远了。
突然“争”地一声,子闵坐在琴案前一抬手,竟抚起了第一次在雅舍中喝茶立盟时张文苏即兴弹奏的那支曲子。
一曲终了,除了抚琴的子闵,我身边竟没有剩下一个人。
子闵起身走到我面前轻声道:“大哥,天涯海角,众人都平安,又何必伤怀?”
她说的有道理,我将思绪拉回来,问子闵道:“新年朝会,杨侑不肯主持,父亲为此心烦意乱,你觉得该怎么办?”
也许在今后的日子里,我要时时提醒自己,我是唐王世子,就算不是为了这个身份,初衷也是为了老爹的大业,我不能矫情。
子闵闻言道:“杨侑不肯听韦挺的话,未必不肯听大哥的话,何如一试?”
我摇了摇头,杨侑现在最恨的人除了老爹,应该就是我了,毕竟有前车之鉴。
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子闵说什么,我都拗不过她,好像她说的很多事情,我都会不由自主地去做,最后的结果表明往往她说的并没有错。
去往大兴宫的时候根本没有人敢拦我,知道唐王世子到了,杨侑亲自在两仪殿接见我,仿佛我比他要尊贵得多。
事实上也是如此,他在御座上如坐针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