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靖六年四月初一,是夜,天空中繁星闪烁,窗外的虫子们热烈地鸣唱,仿佛在向全世界宣告初夏的到来。房间中,两根高大的牛油烛高燃,照得亮如白昼,三军统帅徐晋一袭玉色长衫,头扎四方平定巾,正安静地端坐在案后誊写奏本,气质越发的温润儒雅了。
就在今日下午,王林儿派人飞马前来报捷,报称在香山以北五十里击溃俺答麾下第一猛将巴泰,斩杀鞑子两万有余,不过巴泰仍然在逃,如今大军正在全力追击中。
虽然巴泰逃掉了,但这一战仍算得上是一场大胜,所以徐晋此刻正在写奏本给诸将报捷请功。很快,奏本便誊写完了,那手漂亮的正楷让人赏心悦目。徐晋又仔细检查了一遍奏本,确认无误后才吹干墨迹封装好,扬声道:“来人。”
一名亲兵应声从门外闪了进来,恭敬地行礼道:“大帅有何吩咐?”
徐晋把奏本交给亲兵,吩咐道:“马上派人送往京城,不得有误。”
亲兵应诺一声,接过奏本后闪身退了出去。
徐晋收拾好笔墨,心情舒畅地伸了个懒腰,然后靠在椅背上,双手枕在脑后,静静地倾听着窗外的虫叫蛙鸣,享受片刻难得的悠闲与宁静。
这次出兵北伐鞑靼,虽然有过全军覆没的危机,但总体上要比预料中的顺利,接下来只要消灭了巴泰,剩下的俺答便难成气候了,说不定等到秋高气爽的时候,自己就能班师回朝,携着馨儿光明正大的回府与火儿团聚了。
一想到薛冰馨,徐晋的心中便不由出了一股欣悦和歉然。如果可以,徐晋是一万个不愿意馨儿参与到这场残酷的北伐战争中来的,毕竟是自己的女人,自己不疼谁疼?但以馨儿的身份和所犯的事,要获得皇上特赦,这场北伐之战她是非参与不可的。
幸好,仗打到现在,大局基本已定,馨儿的表现也是可圈可点,光是击杀李福达父子的功劳,已经足够她脱罪了,更何况她还参与了抄灭土默特本部,以及击溃俺答麾下的第一猛将巴泰。
因此,馨儿所立的功已经足够了,徐晋打算过几天便把她调到身边来,免得她再去涉险。
然而,有道是: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危机往往会在你放松警惕的时候突然发生,出其不意地给你当头一棒,然后把你按在地上狠狠地摩擦,让你怀疑人生。
正当徐大帅琢磨着携美凯旋时,静夜中传来的一连串巨响把他惊醒了。
轰——轰——轰!
那是佛郎机炮咆哮的声音,徐晋蓦地从座位上弹跳起来,急急喝道:“来人。”
亲兵队长赵大头立即率着一队亲兵呼啦地冲了进来,徐晋沉声问道:“大头,外面发生何事?”
赵大头懵然地摇了摇头道:“大帅,现在还不清楚发生什么事,不过炮声好像是从西南方向传来的。”
“西南方向?”徐晋的剑眉皱了皱,果断地道:“走,上城头!”
徐晋披上黑色的披风,把双管燧发枪的枪套往腰间一挂,便在众亲兵的簇拥之下走出了帅府,刚行出大门便见老丈人谢擎,以及大舅子谢一刀提着兵器迎面走来。
“大帅,刚才的炮声是怎么回事?”谢擎目光炯炯地问道。在军中为免影响不好,所以谢擎和谢一刀在公共场合都跟其他亲兵一样,称呼徐晋为大帅。
徐晋镇定自若地道:“如今还不清楚,且随本帅上城头一观。”
于是谢擎父子便加入众亲兵的队伍,护着答晋迅速登上了南城门的城头。城头上的守将见到徐晋亲临,连忙围上来行礼道:“参见大帅。”
今晚负责镇守城南门的正是五军营右哨营的指挥使袁宏。徐晋对着袁宏点了点头,沉声问道:“袁将军,城外发生何事?”
袁宏面色凝重地一指西南边道:“大帅请看,估计是荆总兵的军营遭到攻击了,末将已经派出探子前往打探,具体情况还要等探子回报才清楚。”
轰轰轰……
正当众人说话间,又是一阵密集的炮声传来,但见城西南边约莫十里的地方火光冲天,喊杀声、马蹄声,甚至是兵器碰撞声,在这静夜之中都清晰可闻。
徐晋的心不由微微一沉,那个位置正是宣府总兵荆大楚的营地,很明显,荆大楚的营地此刻正在遭受袭击,不过宣府兵既然来得及开炮,对方的偷袭明显不太成功。
话说徐晋把王林儿和谢三枪两人派出去执行任务后,身边便只剩下四万兵力不到了,除了荆大楚所率的两万宣府兵外,就剩五军营的一万八千人了。
如今五军营这一万八千人负责守城,而荆大楚所率的两万宣府兵则驻扎在城西南十里左右的滦河畔,与城中的守军相互呼应。
徐晋等人站在城头上等了约莫小半炷香的时间,便见城外的夜色中有一骑举着火把奔到城门前,正是前往打探返回的探子。
“报,荆总兵的营地正遭到鞑子的攻击,对方兵力应该不少于三万。”探子向着城头高声禀报。
话音刚下,又有一名探子策马奔至,向着城头高声喊道:“报,荆总兵的营地正遭受鞑子的猛烈攻击,对方兵力估计在五万左右。”
紧接着,又有数骑探马来报,其中有两骑还是荆大楚派来的,报称的敌军兵力各不相同,甚至有报称敌军十万的。
城头上一众明军将士都面色凝重,目光齐刷刷望向徐晋,后者倒是一如既往的镇定,剑眉轻皱,脑海飞快地琢磨着这支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