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几年前,符清与苏浅便认识了。
刚做驸马的那两年,符清倒还光鲜,像以前一样出入大大小小的诗会画会,受人艳羡与恭维。
可是一转眼,曾经跟在他身后为他的新诗喝彩的读书人,一个个成了新科进士,而他却依然无所事事。
再后来,他再去诗会时,赫然发现他已经不再是诗会的主角,读书人们谈论的是一个似乎听过的名字——霍炎。
霍炎成名时比他更年轻,霍炎出身比他更加清贵,就连相貌也比他年轻时更胜几分。
那一次,符清坐在诗会的角落里,他看到年少的霍炎如众星捧月般走了进来,跟在霍炎身边的就是苏浅。
刚才还在冲他抛媚眼的清倌人激动得俏脸绯红,兴奋地告诉他:“你知道吗?轻舟公子明年就要下场了,我们教坊里的姐妹们为他排了一出歌舞,就叫贺状元。”
贺状元?
符清冷笑,真以为爹是状元,儿子便也能当状元吗?
可是没有人理他,也没有人多看他一眼,所有人都围在霍炎和苏浅身边,他们一个是人们心目中的状元郎,另一个是名动京城的贵公子、庆王身边的红人,他们是文曲星转世,是即将大放异彩的明珠。
那是符清最后一次出现在这种场合,从那以后,他最常去的地方便是青(防)楼教坊。
其他驸马们去这些地方都是偷偷摸摸,唯有他是正大光明,福润公主初时还抱怨几句,后来便听之任之了。
十天里,有七八天他都是在教坊里的,眠花宿柳已是他的生活,他的诗词越来越香艳,读书人的圈子也离他越来越远了。
后来霍炎真的被点为状元,还是百年一遇的三元及第,于后来庆王倒了,霍炎去了江南,继续被吹捧,名声比在京城时更胜一筹。
但是曾经走在霍炎身边的苏浅却杳无音信,直到有一天,符清在宗室营附近看到一个人,他站在庆王府对面的一棵古柳下面,静静地望着那座贴着封条的大宅。
符清一下子便认了出来,这是苏浅。
苏浅无官无职,因此庆王一案中并没有被治罪,后来苏浅消声匿迹,他还以为苏浅去江南投靠霍炎了,却没有想苏浅居然还在京城。
苏浅在庆王府对外站了许久,然后默然离开,就在苏浅转身的刹那,符清看到苏浅轻轻拭了拭眼角。
苏浅是在缅怀那些过去的时光吗?那些惊艳的、堂皇的、令人瞩目的时光,那一去不复返的时光。
他看着苏浅上了一顶小轿,就是在街边随手可以拦下的轿子,轿子什么人都拉,到了夏天会有难闻的味道,若是以前,苏浅是万万不会坐这种轿子的。
他连忙让身边的人在后面跟着,那人回来告诉他,苏浅出了宗室营,还在一个包子摊上买了几个素馅包子,一文钱两个的那种包子。后来苏浅就出了城,在一座小道观前下了轿子,那座道观非常偏僻,外墙的墙皮都掉光了,也看不到有上香的居士,冷冷清清。
符清唏嘘不已,他以为像苏浅这样的人,即使离开庆王府也一样能过得逍遥自在,却没有想到居然如此狼狈。
落地的凤凰不如鸡。
人往往就会这样,若是有人混得比他好,他可能只会不屑地冷哼一声,说一句“他有什么好的,不过是运气而已。”
可一旦这个人从高处摔到地上,他反而想去结交了,纡尊降贵。
初时符清来道观里找苏浅,便是这种心态,他很好奇,好奇这位曾经的人中龙凤是如何受苦受难的。
可是一来二去,他也不知是怎么了,竟然对苏浅生出惺惺相惜之感。
苏浅是天才,以前就曾听说过,可是没有想到,那不是夸大其辞,苏浅真的是天才。
有一次他与苏浅下棋,下到一半时他起身,不小心用衣袖弄乱了棋盘,原想重下,可是苏浅却一子不差地将刚才的棋局重新摆了出来。
苏浅过目不忘。
那个时候,符清心中便是一动,苏浅这样的人,是不会永无窝在这个小小道观里的。
小皇帝与庆王有仇,自是也容不下苏浅,可是其他人呢,如今天下乱相已现,小皇帝不用苏浅,总会有人想起苏浅的。
就在上个月,符清听到了一个消息。
金陵君子议,赫刚抓捕了一批读书人,却唯独没有难为君子议的发起人霍炎。
霍炎离开金陵,大模大样地去了杭州,在杭州城里,他又如众星捧月,各大世家争相邀请,就连杭州城的父母官也让自家子弟去结交他。
而就在不久之前,闽国公世子展忱亲自派人去请霍炎,霍炎去了卫所见了展忱,回来之后,霍炎没有回到住处,而是去了酒楼,在酒楼里,很多人都听到霍炎在发脾气,展忱派去送他的亲随束手而立,被这位坏脾气的公子哥儿骂得连头都不敢抬起来。
即使如此,后来展忱又包下杭州城里最大的浮玉楼,邀请霍炎过去一聚,据说那一次,霍炎的架子摆得十足,展忱也只有受着。
符清听到这个消息时吓了一跳,展忱是什么身份?堵截庆王一战之后,展忱的声望几乎已经超过了自己的父亲闽国公,杭州是展家的地盘,展忱在自己的地盘上也要对霍轻舟以礼相待,而且大有三顾茅庐之势。
霍轻舟与苏浅关系匪浅。
不久,符清终于等到了他想要的那封信。
他知道他要做什么了。
可是苏浅却依旧若即若离,符清看不出苏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