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脸已经涂满了药膏,却依然透着深深地疲惫,让李四维看得心中一酸……傻丫头,如果你没有回来该多好?
可是,她回来了,一如既往地为他泛着傻气。
“轰隆隆……”
一声巨响隐约在西面响起,好似闷雷炸响,直听得李四维眼皮一跳。
熟睡中的伍若兰也是浑身一颤,猛然睁开了双眼,视线正好落在了李四维脸上。
“轰隆隆……”
巨响再次传来,不是炸雷是炮声。
伍若兰的目光依旧停留在李四维的脸上,却满是慌乱之色,急忙坐直了身子,伸手摸向了李四维的脸颊,声音惶急,“你……你咋哭了?”
“轰隆隆……”
炮声再次响起,变得越发清晰了。
“傻丫头,”
李四维已经捉住了伍若兰的小手,满脸正色,“只要你好好的,我就会好好的!”
说罢,李四维松开了伍若兰的小手,温柔地为她拂了拂鬓角的乱发,腾地一下站起身来,一转身,大步流星而去,“黑水,保护好伍医生……”
“是!”
刘黑水连忙允诺,李四维的身影却已消失在了纷乱的人群之中……战场之上,枪炮声就是命令!
“啪嗒啪嗒……”
脚步声纷乱,众将士迅速集结,疲惫的脸上多了一丝亢奋之色,动作矫健,杀气腾腾。
李四维匆匆回到指挥部,一扫众将,“平安,带上二营跟老子走;怀礼,迅速集结前后队,护卫中军;三羊,坐镇中军,应机而动,一定要隐藏好行踪!”
“是!”
众将连忙允诺,迅速行动。
“哒哒哒……”
“砰砰砰……”
炮声稍歇,枪声随即响起,已然变得越来越清晰。
听得出来,西面的战斗已经分出了胜负,战斗正在迅速靠近!
自六十六团驻扎的山谷向西翻过两道山岭便是一片广袤的谷地,钦克江自谷地蜿蜒而过,西南岸是孟拱县城,数千年来,城与江一样地安宁祥和。
但是此刻,安宁与祥和已被枪炮声震得粉碎。
“哒哒哒……”
“砰砰砰……”
“啊啊呃啊……”
夜幕下,子弹横飞,带起蓬蓬血雨,红了大地,腥了夜风。
“哒哒哒……”
四辆坦克已经冲过了江面上的大桥,吞吐着火舌继续向东北方向推进,透着一股舍我其谁的气势。
“砰砰砰……”
紧随其后的小鬼子动作迅捷,神色狰狞……追了一路,终于追上了!
“吱呀呀……”
在后面的大桥上,还有六辆坦克正在开来,中央一辆坦克上,一名大佐军官傲立于炮塔之上,遥望着前方的战事,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杀!杀!杀!杀光他们!
这位大佐正是宫本寿夫,那位在南京城外牛头山下铩羽而归的宫本寿夫。
四年多的时光过去了,宫本寿夫已经辗转到了第十八师团,成了师团直属搜索联队的联队长,可是,依然只是大佐……一切都是因为牛头山那一败。
每每想起那份耻辱,宫本心中的杀意就会疯狂地肆虐。
“嘭嘭嘭……轰轰轰隆隆……”
“哒哒哒……”
“砰砰砰……”
战斗已经变成了一面倒的屠杀,在平坦的谷地里,小鬼子的坦克所向披靡,摧枯拉朽般将守军仓促建立起来的防线一一突破。
夜风打在脸上,生痛。
枪炮声和惨嚎声在身后回荡,悲愤之情在心底翻腾,众将士却只能奋力狂奔。
队伍里已经没有重武器了,唯有冲进山里才能挡住小鬼子的坦克。
朦胧的夜色中,北面的山峦已经在众将士眼中显露出了巍峨的轮廓。
近了,近了……冲进山里就有活路!
“哒哒哒……”
“砰砰砰……”
“啊啊啊……呃啊……”
可是,枪声和惨嚎声却越来越近了。
“不怕死的跟老子走!”
突然,一个少校军官停下了脚步,调头便冲向了东面不远处的一座矮丘。
“建志……”
方团长听得那吼声,顿时脚步一僵,却又被两个兄弟拽着胳膊拽住胳膊拖走了,只留下了一句凄厉的“给老子回来……”在夜风中飘荡。
更多的兄弟已经端起长枪跟着“建志”冲向了矮丘……
“砰砰砰……嘘嘘嘘……嘭嘭嘭……轰轰轰隆隆……”
炮声再次响起,矮丘上烟火翻腾,朦胧中,残肢断臂在烟火中翻腾着……
“哒哒哒……”
“砰砰砰……”
枪声却已在矮丘一线稍顿。
“打回去!”
被拽着前行的方团长突然奋力地挣脱出来,一挥配枪,便红着眼调头往回冲,“跟老子打回去……”
“团长……”
又有两个兄弟连忙拽住了方团长,双眼通红,“不能让兄弟们白白牺牲啊!”
舍车保帅,这是战场上亘古不变的法则。
方团长浑身一震,手中的配枪软软地垂了下去,两行热泪却已滚滚而下。
众兄弟暗自松了一口气,拽起方团长继续向着朦胧的山峦冲去。
“砰砰……砰砰……”
矮丘方向的枪声已变得零落,却依旧在顽强地响着。
“吱呀呀……”
宫本联队的主力迅速绕过了矮丘,向北追击而来。
战场上的枪炮声渐渐变得零落,撤退的路上散落着尸骸,鲜血在杂草间蔓延。
“吱呀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