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夷对着伍谦平软绵绵一笑:“你四我六,有商量。”
出乎明夷的意料,伍谦平也是笑颜以对:“看来你这一病,性情变得不少,若是往常,你定会提你八我二。”
明夷狡黠眨眼:“既然谦平兄提了,明夷也不好违逆,就我八你二吧。”
伍谦平笑容收了点:“莫要说笑了,你我各退一步,三七如何?”
明夷深出了口气,不再玩笑:“在西市开铺本是我来年的打算,还有半年时间,加上我的私藏,凑家店铺本钱也不是什么难事。拾靥坊能生存至今,靠的是丰家祖传的配方和工人的手艺,还有我阿爷的苦心经营。如今我与连山力薄,开分铺不但耗费精力还有极大风险,若只有两三成利,我何必为人作嫁?”
伍谦平并不意外,抬手示意坐回桌边商谈。明夷皱了皱眉,踮起脚尖转了转脚脖子,也只得遵从。
伍谦平手捻着纤巧的茶盏,眼神专注在指尖:“你也说到你阿爷的经营,如今拾靥坊与马元贽的线算是断了,即使没断,现在北司也是自身难保,圣上欲除之以后快。在长安想将事做大,没有靠山岂止举步维艰,恐怕你连怎么丢失性命都不知。”
明夷不语,她在这儿毕竟是个陌生闯入者,在她的时代,安心做个小商户并没那么复杂,但她知道伍谦平所言确非恐吓。只短短几日,来找茬的,索要贿赂的,借势欺人的已经都找上门来,若做大了,找便宜挑事儿的何止这些。
她斟酌着语句,已不敢太强硬:“谦平兄所言甚是,只是我本小利薄,实在给不出你要的数目。”
伍谦平继续说道:“平日里你打点那些市丞市令各司参军等人,少说也要两三成利让出。若这生意有我一份,在外你就是我少尹府的人,虽明面上不能给你名分,各方也不敢骚扰。这你可计算入内?”
明夷心知他是要利用他人对二人关系的猜测,嘴角微挑:“那岂不污了少尹清名?”
“我要的不是声名,你怕的也不是人言。”伍谦平十分笃定,“况你我男未婚女未嫁,又何足畏?”
明夷盘算一阵,投资有个二成的利也是应当,加上少尹靠山能给她节省的费用,更有放不上台面的种种便利,心中有数:“五五分成,这是我底数,否则宁愿守着小铺,温饱即可。”
伍谦平观她心意已定,将手中茶盏重重放下:“念你我知己情谊,我也不足信他人,五五就五五,你需要着手时,我银钱备足。”
公事已了,明夷有了调笑的兴致:“谦平兄真打算如此孑然一身,以保平安?”
“若有公侯之女倾心,恐怕为兄也无法拒绝。”伍谦平也配合她,语带轻佻,“或有如明夷一般聪颖解语的美人,我也未必把持得住。”
明夷抛了个媚眼过去:“谦平兄说笑了,明夷怎入得大人的眼?”
伍谦平缓缓站起,走到她身后,轻触她的秀:“明夷不可妄自菲薄,只是红颜易得,推心置腹之人难求,我怎忍心失去如此知己。”
明夷感到背后一阵酥麻,几乎难以把持心猿意马,却也深叹他的为人剔透。女子一旦动了男女之情,难免患得患失,世俗心思变得愚钝,许多事就办不到处处玲珑。
“谦平兄境界高深,明夷自叹弗如。”她语出真心,也不乏一丝苦涩。
他似被触动,叹了声:“若明夷有了暖心的情郎,恐怕也不把为兄放在心上了。每每念及,我也总觉遗憾。若时光停驻此刻,岂不至美。”
明夷失落愈深,以此年纪加上要以少尹的红颜自居,恐怕得遇良人机会更少:“谦平兄若家中有如花美眷,也甚少机会与明夷品茶共聚了。”
伍谦平双手扣住明夷的肩膀:“若西市店铺大成,我再与明夷商议其后大计。或许数年之后,你我可日日共聚。”
本是一个吸引人的许诺,她该欣喜若狂,只不过越明白那人心中所思,明夷早没了浪漫心思,更难信他会将自己这个克父克夫声名狼藉之人娶回府中,只不过用一条肥饵钩住她这条大鱼而已,也不好表露,佯装感激:“这也是明夷心中所盼。”
说罢,她自己都觉得矫揉恶心,不想继续。
“明夷该告退了。”她起身,整理下衣裙。
伍谦平提议道:“就如往常,在府中休息吧。近日宵禁还严,听说城中有cǎi_huā贼出没,也不太平。”
明夷迟疑了一下,看来那位明娘子倒真是登堂入室惯了,她也确实担心安全。
伍谦平不由她推辞,唤来那位老管家,送她去客房。老人面无表情,看来对她留宿之事并不情愿。在他心中,少尹的身份远高于这位明娘子的名声,这倒使她有了叛逆之心,决意住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