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山的眼神还是会不经意扫到她的肚子,眼底流露出很复杂的神色,眼神里透着浓到化不开的痛楚,仿佛流血受痛的是他。明夷看着他的模样,都觉得血淋林生疼。
明夷拍了拍他的肩膀:“瞧着这儿还不错,西市门店还是要想办法开起来。你给看看,从用惯了靠得住的工人里挑两个试试,能不能做铺面。”
连山愣了愣神:“也好,常有城西那边的客人抱怨,总要去东市买,太麻烦。”
明夷想到成言和邢卿,也有几分唏嘘,也不知他二人现在何方。邢卿有没有达到他心中所愿?但明夷有一种预感,他们还会再见的。只不知这再见是好事还是坏事。
明夷将他的手轻轻推开:“我没事,不用担心。倒是你和胤娘的婚事,也该开始安排了。我预备把你们二人和葵娘他们的婚事一起办了,也热闹。”
连山站在那儿,一脸尴尬:“娘子真的十分希望我与胤娘成婚吗?”
明夷叹了口气:“我们找个地方坐下说。”
明夷让十东先回承未阁,和她的姐妹们聚聚,自己到连山房中,安静说会儿话。
明夷看连山一身的不情不愿,倒觉得自己像是逼女儿上花轿的**家长,成了对他的欺压,总觉得哭笑不得。但哪能如他的愿,他一颗心都在他的明娘子身上,莫说斯人已逝,即便就是在,也不过白白耽误他一生。
“胤娘不好吗?”明夷问道。
连山摇头:“胤娘当然好,要说不好,也是我配不起她。我可以如兄长一般照顾她,但无法给她男女之情,这样她能接受吗?”
明夷坦言:“我只是不愿见你孤苦,若她愿真心待你,你何不尝试欣赏她可爱之处……”
连山笑得有一丝轻蔑,明夷从未在他脸上见过如此表情:“真心?她想在我身上得到的,娘子应当很清楚。若娘子真心信任她,便不用将我二人绑在一处了。”
明夷身上一凛,仿佛见不得人的小心思被窥伺了一样,臊得慌。是,她的目的没那么单纯,都不过是为自己打算。一来觉得亏欠连山,不愿意承受这还不起的感情,给他安排个妻子,心里头安稳许多,二来是因为信不过胤娘,她必须用胤娘,用拾靥坊的所有权,甚至承未阁的主控权来交换胤娘的能力,这她有点怵。她只能用这么辗转的方式,把拾靥坊给连山,而后胤娘做了连山的妻子,与他共同拥有拾靥坊,有连山在,不会允许胤娘做太过分的事情。
她以往总以为连山不会看得那么透彻,只是抗拒她推给他的姻缘而已,没想到,自己倒真是自作聪明了。
“对不起。”明夷只能坦言相告,“以前我是看胤娘对你很有热忱,乐见其成。葵娘又有了主,否则你二人在一处是最好。但现在状况不同,承未阁少不了胤娘,但让她一人撑住承未阁,我实在放心不下,如果她嫁了你,变数就少了许多。”
连山眉头紧皱,看来都听了进去:“我明白,以前我是不愿意的。但现在,我愿意。”
明夷本以为他会激烈反对,未想到如此顺理,惊愕道:“为何?”
连山脸上神情温和起来,更像当初那个单纯而炽热的少年:“我只是想听娘子亲口说出来,知道我这场婚事确实还有些用处,就可以了。”
明夷心如虫咬,他是预备着把一世的幸福都当作献礼送到她面前,明知胤娘并非真心,也愿意虚与,胤娘至少得到了她想要的好处,而连山呢,只不过得到一丝慰藉:我对娘子而言,还有用处。
她真的是对连山束手无策,贪财好利的,她能满足,贪功求名的,她也能尽力去帮,偏偏连山什么都不求,他求的,她也完全给不起。想来,自己到底是什么样的可怕女子?她愿意与伍谦平假凤虚凰,却不肯给连山一点他想要的情感。冠冕堂皇地说,是因为伍谦平与她势均力敌,不用害怕虚与委蛇会伤害了他,而连山,她不愿意去欺骗。阴暗地说,她从未把连山放在对等的位置上看,从来都只当他是个可怜人,是得力助手,是偏执的单恋者,打心底是未有一刻将他当作良配的。
所以,她就是这么个虚伪又虚荣的女子,落到今日这一步,也是活该吧。她接受不了连山,不正如她怕是难以接受失去武功的时之初,失去官位的伍谦平?真是,现实得很。
连山似能见到她心中所想,笑得豁达:“娘子不用考量太多,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你应当心安理得让我娶她,我的命都是娘子的,若无娘子,我即使不死在人贩子手中,也饿死在战乱的街头,怎么可能有如今的生活?不与人上人比,连山能到今日这步,主管拾靥坊,迎娶美妻,已是旁人眼中最好的命数,我知足。”
明夷并未被他的话慰藉到,这些话她心里头也想过,用来自我安慰,但从连山口中说出来,味道已经不同。
讽刺的是,她的命还真算不错,到这个世界来,有祖产,有忠仆,有还算入眼的容貌,有明娘子留下的种种人脉,若能用明娘子原本的性子继续下去,应当会更好。而自己所有的困扰和烦恼,都来自二十一世纪给她的教育,人,是平等的,应当有ziyou的权利,爱应当无私无由,而不是计较和谋算。
她好像越来越滑向自我为中心的人设,并且,越发觉得,这才是真的自己,那个会不时内疚的,只是自己伪善的一面。
看着连山热切表达安慰的表情,明夷只得报以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