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夷的叙述很冷静,她并不想表露出任何的失望和慌张,似乎这一切的发生都是理所当然,一无所有的那个并不是她自己。
实则,这些事情确实已经不那么重要了,令她慌张和担忧的,是听者的反应。
她不敢看,不敢想。
她讲述结束后,房间中安静的时刻,或许只是三五秒,但在明夷的感官里,时间已经停滞,而一场场酷刑正在开始。沉到水底一般,冰冷、窒息,而后是切肤之痛,再是死一般的沉寂,渐渐浑身灼热,仿佛赤身露体在烈日下炙烤……
漫长,没有尽头,长到她以为这辈子就这么落幕了。
直到她陷入一个暖暖的怀抱中,感受到一双手臂环在她身前,而且越箍越紧,似乎透露着那人的某种情绪。
真好啊,她想。哪怕这手臂越来越紧,将她扼死了,揉碎了,她都会面露笑容而去。只要不是冰冷的,丢下她一个人。
“不如,嫁给我吧。”声音听上去很悠远,像来自另一个世界。
不如,不如是谁?明夷第一个反应。
而后,身上一颤,僵住了。她想过好多种可能得到的回应,冷漠的,为难的,关心的,忧虑的,愤怒的……只没想到是这句。
明夷很想转过身,埋在他怀里。又别扭着,想表现得毫不在意,因为他并不会为自己舍弃富贵,得罪魏家。他也比谁都明白,自己一直不肯真正接受他的原因,只要这个原因还在,两人之间的障碍就没有消除。所以,或许他这句话,只不过是说说而已,让她感动下,而后拒绝他。
想到这里,明夷才冷静下来。轻轻摇了摇头:“怎么可能?”
“不要再顾虑那么多,我都不怕,你怕什么?”伍谦平说道,“做我平妻,魏氏那边我去说服,现在你只是个平民女子,无权无势,他们不会在意。你若是不想见到魏守言,我在府内给你另造一座楼。我与她只是官面上的夫妻,这点你也知道,你便当她是府上的贵宾就好。”
他说了许多,明夷这才相信,他是真的想把她娶回家,不是说说而已。
“你以前有帮主之位,有你的生意,在自己府里自在,也有你的体面,也还不至于受人欺负。现在你只有我,不跟着我,你还想怎样?旁人如何说,你一向都不在意的。我知道你觉得委屈,不愿意与人共夫。这事,我答应过你会解决,绝不食言,但需要时机,需要很多安排。”伍谦平的声音缓和下来,像在哄一个发脾气的孩子,
明夷是真的相信他会去做。只是他觉得时机到了,可以做,与明夷所认为可以做,不是一回事。伍谦平所想的,是与魏家达成某种互相可以接受的条件下,休妻。而明夷想的,是在魏守言尽量少受伤害下,让她自由。听上去很婊,但却真心实意,如今爱上了不该爱的合作对象的魏守言,过的日子一定很苦,明夷没有那么伟大,也没这能力,让伍谦平去爱她。此题,无解。
明夷叹了口气:“我真的不在意自己什么名分,别人怎么看。但……你让我想想好不好?”
明夷说不出直接推拒他的话,暂时想把此事搁置。最紧要的,她得到了她想要的答案。原来尽管是这么世故的他,到了这境地,还是愿意在自己能力下,给她一片遮风挡雨之处,如此,就够了。
明日,她就去找凌占筠,到时她的命就不是自己的了。踏入丽竞门的门槛,随时都可能会人间蒸发。且,还有一半可能,明天的谈判无法成功,她会像连山一样,在某个陌生的街巷,在城外臭水沟中,若干天后被发现尸身。
她怕,怕的不是自己生命结束,而是下一回伍谦平再见到她,已经是那般丑陋的样子。
伍谦平没有放开她:“我只许你想三天,你现在这样,一个人在外头,我不放心,以前我还是想得太简单。我刚才想到,如果他们造反更激烈些,你回去面对的不止是失去权势财富,而是失去性命,那怎么办?想到我都后怕。你不能有事,如果你不在了,我做这一切还有什么意思。”
明夷没想到伍谦平会说出如此示弱的话,但他的声音明明那么诚恳,透着一点微微的颤抖,他是真的在后怕。
一直以来,明夷想到的,都是自己失去某个人,将会如何。从未有过这样的时候,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人,不能承受失去她。
明夷忍住泪水,拍着身前他的双手:“别说傻话了,我不在这个世界的时候,你不是也一样过得很好,以你的才华和心智,必定能青云直上。”
伍谦平在她耳边轻声说道:“自从我感觉到你心里有了我,就不一样了。有些东西,尝过,就再也回不到没有她的日子。”
明夷的全身起了一身鸡皮,是他的声音太撩拨,也是自己的心防在坍塌。
她转过头,鼻尖顶着他的鼻尖,他的呼吸暖融融的,触到她的嘴唇。她的眼神落在他嘴唇上,真好看啊,花瓣一样,虽有些薄,却形状分明,自然诱人。
微微侧头,闭上眼,感受嘴唇与他的唇触碰上,像两块加热溶化了的黄油,再也难分彼此。
他有些意外,但很快就反客为主,引导着她。唇舌之间,是喷薄而出的渴望,也是只愿同生共死的迷醉。
她觉得这一刻,自己的一切都不再重要了,生也好,死也好,荣也好,辱也好。只想活在此刻,在他怀中,被他吞噬,被他占据。
她的眼闭着,很用力,在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