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君武看见,毕方眼中既没有惊讶,也没有痛苦。
他握住那枚长箭的箭杆,将它从心脏上拔了出来。
血如泉涌。
毕方浑然不觉。
那种淡漠的眼神,不是视死如归,也非绝望心灰,而是习惯。
就像是一个拔草的农夫第一万次,第十万次将从田地里拔出一根杂草。
没有惊讶,没有喜悦,也没有恐惧。
李君武也经常流血,尤其是他的真武纯阳金刚不坏之体变成不死之身后,需要流血才能度过的难关一个接着一个,他流出的血,每一次都比上一次更多。
每一次流血,李君武都会龇牙咧嘴。
此时毕方脸上那种若无其事的淡漠,正是李君武梦寐以求的境界。
李君武的目光顺着流淌的鲜血,一直深入地下。
真气,在地脉中纵横,滋养着辛夷箭造出的木兰结界。
迷宫一样的树木,可以化为长箭的树枝,还有白仕骑的那匹骏马,在李君武的天眼中都变成了闪闪发光的真气。
生出木兰结界的真气,色如白玉,此时正被一股嫣红之气侵袭。
那股嫣红之气的根源就在毕方脚下。
那是毕方的血。
“火劫血咒?”
李君武脑中闪过一个不详的念头:难道毕方要与白仕玉石俱焚?
“并非如此”
一直沉默的红绫察觉李君武的疑念,忽然开口道:“公子请细看毕方血气的形状!”
李君武依言看去,果然见地脉中那股嫣红之气与长风道长的火劫血咒并不相同。
长风道长发动火劫血咒时,鲜血涌入地脉,杂乱犹如大树的根须。
而毕方注入地脉中的血,正在布成一个巨大的符咒。
符咒的形状,是一朵鲜花!
毕方的长衫被鲜血染红,但是神色如常,他将羽箭的箭镞朝上,露出一抹微笑。
那枚沾血的羽箭,变回一截树枝。
“毕方的阵法在反制白先生”
最善用地脉布置结界的赤相也察觉到毕方的图谋:“刚才的退让,也许只是试探……看来白先生凶多吉少。”
高唐五绝的心性都是倨傲无比,可是赤相与敖因交手之后,对四神兽个个都心怀敬畏。
毕方用那截树枝指着白仕,树枝像麻花一样扭曲,树皮脱落,变成一朵艳丽的红花,花色如火。
李君武清楚地看到那些生长这木兰花树的玉色地脉,已有三成被毕方的法阵占据,原本迷宫一样排列的树木,在毕方面前让出一条路,路的两头,正是毕方和白仕。
白仕催马上前,自己却被路上突然长出的花树拦住。
这个结界,已经不再是白仕的武器。
“喧宾夺主!”
毕方丢掉手上的鲜花,双手向上一托,占据木兰结界三成的红色法阵从地底升起,在毕方头顶盘旋。
“三生花”
毕方双手一分,头顶的赤色花形法阵一分为三,刚好覆盖了木兰结界。
“九凤朝阳!”
赤色符文变幻了形状,化为九只巨大的烈火凤凰,在木兰树林中翱翔,所过之处,一片火海。
没有一点火星随意崩落。
所有的火,都依附在烈火凤凰的羽翼。
白仕注入地脉的真气正在被那九只烈火凤凰席卷殆尽。
九只凤凰飞上半空,融在一处,犹如一副巨大的火焰画卷,然后化作漫天金粉飘落。
金粉散去之后,毕方站在白仕面前,没有伤口,也没有血迹,仿佛刚才那一箭射在了别人身上。
毕方流出的血,经李君武天眼所见,是真的。
李君武心中道:“难得他也有不死之身?”
“前辈技高一筹”
白仕不卑不亢道:“晚辈甘拜下风。”
“象地法天之术虽然高,却并非无懈可击”
毕方看着白仕,却像是对李君武说话:“将真气注入地脉之中再布成结界,是象地法天之中最下成的手法,很容易被强敌反制,作茧自缚。刚才我的火凤凰若是没有变成金粉,而是反杀过去,你已真气耗尽,又该如何应对?”
白仕道:“前辈教训的是。”
毕方微微点头:“天下法术,以真气为根基。御气之道,存乎于心。恐惧,会损伤真气的,而你,却能反其道而行之,与心中的恐惧淡然而处,还能将这种恐惧注入结界之中,攻击敌人,算是很了不起的创举。你输的很漂亮。”
在这场较量中,输的漂亮,就是赢得漂亮。
白仕已经赢得尊严。
他过关了。
“两位打的真是精彩,我已经忘了为什么要到这里来,只想好好打上一架”
相柳上前道:“这两位猫兄的法术异曲同工,若是联手,应该大有可观。”
相柳说的两只猫,是猛虎铁卫和云豹玉甲。
在高唐五绝造出的“血色山河,天下霸图”结界之中,铁卫和玉甲控制的,都是重甲铁骑兵。
风虎云龙,铁卫和玉甲修炼的真气,都是风遁一脉。
相柳点名要他们两个联手,必定对两妖仙的底细了如指掌。
唤虎为猫,是轻蔑。
两位猛兽妖仙并未觉得被冒犯,反倒深感荣幸。
“蒙前辈谬赞,我等定然倾尽全力”
铁卫、玉甲齐声道:“不会让前辈失望的。”
铁卫、玉甲和青辕已经看清,纵然五绝联手,与四神兽中任意一个较量都讨不到便宜,若是分开,更加没有胜算。
他们能全身而退只有一个办法:输得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