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读书>都市现代>蚁贼>32 庭辩

罗国器、方从哲、时三千目不斜视,从如狼似虎的东吴悍卒中间缓步而行,冒雨入殿。≧

入得殿内,天光阴暗,四角点起了油灯、蜡烛,眼前一亮。只见殿宇深深,占地甚大。两侧放满了案几,有数十人或坐或立,居处其后。这些人里,有穿戴儒服的文士,也有披挂铠甲的武将,或老或少,有美有丑。本来喧哗不堪的殿上,此时因三人的入内,顿时变得鸦雀无声。诸人目光灼灼,视线尽皆放在了他们的身上。方从哲大致地洒眼掠过,见正中主席坐了一人。

不待细看,料来定为张士诚无疑。三人前后行礼,跪拜说道:“海东使臣罗国器、方从哲、时三千,见过张公。”

一个略显迟钝的声音,随之响起,说道:“诸位使者从海东远来,不需多礼,都请起来吧。”说话人的声音并不大,却很厚重,并且带有浓厚的江浙口音,回荡在宽广的殿堂之中,显得有些空荡荡的,

三人起身,方从哲偷眼相看,见那说话之人,正是主座的张士诚。隔得也远,光线也不好,瞧不太清楚张士诚的面貌。只见他坐姿慵懒,一手支头,一双眼中时有光芒闪过,似乎也正在细细地打量他们三人。

罗国器是正使,按理说,应该需要先说话。

可是,还没等他开口,突然就听见左边席上,有一人按几起立,高声说道:“三位伪宋之贼,来求见我大元之太尉,不知所为者何?请问你们,刚才可见到我布列在殿外的勇士了么?你们害怕了没有?”

罗国器说道:“我等远来,负有王命。虽艰险,不敢辞。”

左侧席上又一人起立,仰头大笑,说道:“伪宋之王,也敢自称王命?以吾看来,亡命之徒倒也还差不多!叛逆之贼,也居然胆大!真是不知死活。”喝令殿外的士卒,恶狠狠地说道,“来人,即将此叛逆之贼绑了出去!立斩殿外。以示我忠臣不肯与贼子共立的意思。”

罗国器以目视方从哲,方从哲不动声色,咳嗽了一声。时三千挺胸出列,叫道:“甚么叛逆之贼?甚么自称忠臣!好没廉耻,兀的颠倒黑白。遮莫你们东吴的使者,就从没去过我海东么?遮莫你们东吴的使者去到了我海东的时候,我家主公对待他们,也是不由分说,即便威胁以斩杀么?

“想你们东吴使者来我海东,我家主公殷勤招待。三日一小宴,五日一大宴。大块吃肉,大碗喝酒。待你们使者的情谊,不可谓不深重!

“而如今,俺们漂洋过海,千里迢迢,远来平江。你们不殷勤接待也就罢了,却竟将俺们空闲投掷,居然见也不与相见。不但不与相见,好容易见了面,还偏在外头摆放下士卒。摆下士卒也就算了,入了你们的殿内,你们还又吵吵嚷嚷,喊打喊杀。问俺们害怕不害怕?真可一笑!

“难道这就是有‘仁厚’之名的张公,接待客人的方法么?”

时三千怒冲冠,睚眦俱裂,拽着袖子,逼视左右两侧的东吴群臣。东吴群臣没有人可以回答他的质问,先前站起的两人,悻悻落座。

张士诚说道:“适才我臣下所言,是为戏言。三位幸毋见责。”

方从哲答道:“适才公之臣下,虽为戏言。我等既为来使,却也不可不回答之。刚才,那位先生问我等害怕不害怕?从哲实言以相告:从哲之壮,不及勇夫。从哲之力,难以缚鸡。从哲所以随罗公,伴时公,行海路,冒风波,不辞艰险,辗转千里,驰骋而来到贵地,所倚仗的只不过是胸中的一番浩然之气。理之所在,虽千万人,吾往矣。

“是我之壮,虽不及勇夫;是我之力,虽不足以缚鸡,然而虽千里之险阻,我尚且不惧。何况贵国只是在殿外陈列了几个干戈之士?虽然勇武,但是要想让从哲感到害怕,却还是远远不够。贵国此举,虽不必说可一笑,但确难为大方!未免多此一举。”

他话虽说的委婉,实际上还是在讽刺张士诚的此举未免有些贻笑大方。

右侧席上,又有一东吴臣子起立,以手指点,斥责言道:“伪宋之贼,也好意思自称浩然!你的浩然之气是什么?就是丢弃仁义,用你的三寸不烂之舌,为你伪宋之燕王谋利,而置我东吴于险境。不但想要败坏我主的忠臣美名,更是想要扰乱我主的国政么?”

方从哲瞧了这人一眼,却是认得,知道他便是饶介。微微一笑,答道:“三寸不烂之舌,可当百万雄师。三寸不烂之舌,可生白骨,活死人。我带着我的舌头,来到贵国东吴,当然是为了燕王牟利。

“但是贵国人文荟萃,承续前贤之智,作者往来,绵延数代不绝,是贤士能人辈出的地方。如果我的言辞真的只是对燕王有利,而对贵国有害,贵国的能人志士难道会听不出来么?若能听的出来,先生又何惧之有?

“且夫,我虽少学,却也曾经听说过这样一句话:‘乱而不解,子贡耻诸。说而不富贵,仪、秦耻诸。’我虽然的确是带着我的三寸不烂之舌,为了给燕王谋利而来到了贵国,但是就我的本意来说,却绝非仪、秦之流,单纯是为了富贵而来的。我之所来,正不但是为燕王,也更是为相助贵国排解忧难而来的。”

饶介坐下。右侧又有一东吴士子站起,嘲笑说道:“你这是在以子贡自居了?但是,难道你就没有听说过‘子贡辩智而鲁削’的故事么?”

——,齐将攻鲁,鲁使子贡说之。齐人说:“子言非不辩也,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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