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通讯极端不便的时代,中枢非但不能发布过于详细的命令,甚至连大略方针都不应该确定,以免与实际情况相悖,害了国家元气。就如这《定蒙三章》,有见识的人看了都觉得是逼着蒙古人造反,但也有不少天真的人相信这是大明对蒙古外藩的恩惠,蒙古人不可能因此而反。
正因为有这样正反两面的意见,命令达到第二军的时候就只能说:若是硕垒诚心归附,许其南迁内附;若是彼有异心,则施以惩戒。
这无疑是将交战权交给了近卫第二军,因此又在报纸上引来了一轮武人是否权威过重,可能重蹈旧军镇不奉圣旨覆辙的大讨论。
“这些人对大明的将士没有信心,对各级训导官没有信心,对军法官没有信心,对锦衣卫没有信心……如果人疑心病到了这个程度,那他也就只能徒发议论,什么事都干不成了。”朱慈烺面对崇祯的担忧,出言劝道。
崇祯早年也不是这样多疑的人,但十余年的皇帝生涯,就连他信任的首辅周延儒都谎报军情骗他。如此骇人听闻,他又能相信谁人?好在这些年的心灵治愈,让他终究还是认为人与人之间应当信任,故而接受了儿子的说法。
“军中常常自成一体,故而需要文官制衡。你既然颇有信心,便只当警钟罢了。”崇祯都。
朱慈烺笑着答应了,却没有解释如今的军中已经不可能自成一体了。
旧军镇中,多是家族裙带关系,次一档的也是义子干儿。一镇就是一家人,当然自成一体。如今军中士官是讲武堂毕业,军官是武备大学毕业,训导官是训导官学校毕业,军法官是法政学堂毕业。后勤官是从各会计学校毕业……如何能够自成一体?
尤其是近卫三个军,作为大明军队精锐中的精锐,皇帝陛下在潜邸时候的护卫营,各种配备都走在大明全军的前列,已经保证了校级以上军官全部出自军校,起码也回军校进修过。
尤其是在近卫三军中。皇帝陛下本人被强烈神化,为陛下献生从而往天庭为天兵天将是许多近卫官兵的切实信仰。
这种情况下,朱慈烺自然对萧东楼充满了信任。
信任往往是相互的。
有着皇帝陛下充沛的信任,萧东楼自然也敢于做出任何决定,总要以大明帝国最大利益为准绳。
现在大明最大的利益就是灭掉硕垒。扶植亲明的兀立罕为车臣汗,在确保后方粮道安全的前提下向西征服土谢图、扎萨克图、乃至更西面的唐努乌梁海、科布多等地。将整个漠北囊括怀中,夹击漠西的瓦剌诸部。
萧东楼最终还是采纳了锦衣卫方面的“请求”,对车臣部实行有限打击,“割除腐肉”。
与此同时,硕垒却面临着一桩棘手的手。
他与他的几个儿子们都知道要与大明为敌,实行将计就计,在越过明军主力防线之后。从背后断明军后路,反手刺上一刀。非但能够获得大量精壮奴隶,更能扬威漠北。然而这样的计策有一个很重要的前提条件:明军不知道。
如果只是要保密。硕垒能够做到。但如何让部族子民不至于产生前后不一的迷茫呢?如果一开始就告诉每个族人,自己是佯装归顺,其实是要与明军开战,那么如何防备草原上的奸细呢?要知道,奸细这种职业可是从来就没少过人,而且未必就是汉人。蒙古人一样可能成为蒙奸。
“父汗,儿子有个法子。或许可以一试。”年仅二十出头的第六子阿其勒图出现在硕垒身边,骑着他那匹掉了毛的老马。虽然他是幼子。但他比巴布小了将近十岁,母亲地位卑微,注定不会成为巴布的竞争对手。
甚至从未有一个哥哥拿正眼看过他,直到有一天大哥兀立罕突然向他伸出了友谊之手。
“说。”硕垒望向这个瘦削的儿子,并不十分看好他。
“父汗先以狩猎为名,聚拢部族中信得过的心腹勇士,暗中告知他们实情,再不放他们出去,这样可以确保偷袭明军之事不为明军侦知。”阿其勒图道:“对于其他族人,则大肆宣扬我们要归顺明廷,去大漠戈壁南方水草丰茂的牧场放牧,如此则更能让明军相信我们的诚意。”
硕垒觉得这个法子并不算眼前一亮,但也不失为一个对策。作为一部汗王,他有自己的侍卫众,如果以有心算无心,又占据了战场上的主动权,一万人马足以打得明军丢盔弃甲了。
“巴布,你去为我跑一趟,将各部族中亲近的勇士选入卫队,由我们带领先行南下。”硕垒道。
巴布心中激动。如果说帮父汗前往明军商议事体是一种汗位继承的暗示,那么去各部族挑选亲兵则是真正传承汗位的明示了。届时,他将举着车臣汗的大纛,纵马在草原上奔驰,每一个看到大纛的车臣部的苏木、部落,都会有骑士带着自己的兵器加入马队。
“阿其勒图,”硕垒看了一眼真正的幼子,“你去跟各个部落的头人说,我们要归顺大明,去南面过上悠闲富足的好日子了。”
“是,父汗。”阿其勒图毕恭毕敬地应道,心中却是腹诽不已,暗道:大哥说的一点都不错,这个老家伙只想将一切好的都留给巴布。这种背信弃义的黑锅却要我去背!哈哈,天可怜见,他却不知道我和大哥已经上了明人的马背,日后这片牧场也有我的一份!
硕垒对此全然不知,仍旧幻想着自己成为喀尔喀共主的场面。只要这回土谢图汗和扎萨克图汗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