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骜已经意识到,黑格董事来华谈投资合作,有可能会遭遇到超规格的接待。
但他还是没想到,居然会这么隆重。
剑桥机场当天上午的其他民航航班,都被延期了,航站楼关闭。
机场路整条路被封道,道旁两侧的常青树,也特地让园林管理部门派人修剪得整整齐齐。
80年代的钱塘,大多数市区道路新栽的行道树品种,都是法国泡桐。只有机场路上用的是常绿的香樟树。
当年之所以这么选,完全是因为12年前,尼克松和基辛格来的时候,是2月27、28日,寒冬时节。所以机场路上的行道树必须选用常绿乔木,才能确保美国总统经过的时候,树都是绿的。
12年后,沿途的香樟变得更加葱郁高大,同样赶上了2月中旬的寒冬时节,却是再次派上了用场。
顾骜是接了仇清的安排,自己让保镖开车、乘奔驰车队赶往机场的。到了之后才发现,仇清在迎接的人群里根本排不上号,连厉市长都排不上号。
因为省里的一二把手,包括枢机什么的,都来了。
“至于么,人家已经快一年每当国务卿了,如今是一家科技公司的公关董事啊。”顾骜觉得一阵头皮发炸,却无从解释。
他知道这是中美文化差异,中国人总是喜欢对退下来的老领导,依然保留原先巅峰期的尊敬和礼遇。
这是礼仪之邦的传统,也说不上不好。
“小顾,来这边。”仇清年轻眼神好,看到顾骜后立刻招呼他过去排队等候接机。(相对于其他五六十岁的官员而言年轻眼神好)
旁边一群外贸局、外事厅的官员,看到一个20出头的年轻人,被市里分管经济工作的副职越众叫到前面,满眼都是艳羡之色,但也仅仅维持了数秒钟。
因为除了那些刚入行的菜鸟、不知道行情,才会对顾骜的身份有所怀疑。其他但凡在本市做过一两年官的,谁不知道顾骜这个大老板,是基辛格的学生。
有些原先跟顾骜没什么交情、过年的时候没理由上门拜年的,此刻但凡又不怕丢面子,便凑过来贺喜。
“顾老板,祝贺你博士毕业,又为家乡做了这么大贡献。到底是爱国人士,在乔治敦读了博士,还赤子之心拳拳,回国报销。”
顾骜有些尴尬:“国家培养了我,我只是做了我应该做的事情。专机快来了,咱还是静静排队吧。”
一番闹腾渐渐平息,二十分钟后,一架波音707改装的专机,缓缓在跑道上降落。
波音707的航程是飞不过太平洋的,当初设计的时候就只是越大西洋航班用的机型。所以从美国飞到中国的话,要在阿拉斯加的安克雷奇中转加油。
飞机刚刚停稳,跑道边一辆电瓶的舷梯车立刻靠了过去,舷梯车尾仓里还有一大卷红毯,靠稳后立刻有工作人员飞速铺开,那礼遇着实体面。
“非常欢迎黑格董事为中美友谊和合作共赢付出的努力,请容许我代表吴越人民表达对您的欢迎。”一位地方领导率先越众而出,跟对方紧紧握手了两三次。
然后就是其他人按级别依次,跟《新闻连播》上那些镜头差不多,具体就不赘述了。
省里的电视台以及各路报社,当然是镜头火力全开。连央视和新华社吴越分社的人都来了。
黑格虽然有些意外,幸亏也是当了近两年国务卿的人,见过大世面,很会做人,不会当面表示对繁文缛节的反感。
他只是一再表示:“我这次只是代表utc公司来投资考察,只是考察,并不做任何承诺。”
不过没有人在乎这个,似乎他能来,就已经是一种证明城市价值的重大利好了。
顾骜分明听到旁边有不认识的人窃窃私语:“就算最后只逛不投资又咋滴,肯来考察就是长脸,隔壁沪江都还没请到呢。”
顾骜听了,不禁莞尔。
原来请到美国的前国务卿来考察,在84年是可以作为城市名片,证明地方实力的。
不过想想也是,一座城市,要是被美国前国务卿来考察过投资环境,只要象征性投下一点项目,以后绝对会被市政部门做成类似于招投标文件的“历史业绩”里。
以后遇到其他外商来考察,把这个历史业绩拿出来炫一下,说不定就能促成后来的外国人果断投钱了。这也是马太效应的一种表现形式。
黑格握到将近第20个人的时候,才轮到仇清和顾骜。看到顾骜的那一刻,黑格的眼神一亮,握手之后又拍了拍他的肩膀,把脸侧着凑过来一些,轻声低语了一句:
“顾,多亏你搞定了威廉.克拉克。本来我还打算亲自请克拉克谈一谈,看看能不能别的地方输出审查放松一下呢——总之,你帮我代劳了,奥克维尔董事长也非常满意。”
顾骜一样云淡风轻地笑着:“是么,那下次我回西雅图渡假,一定要当面请奥克维尔董事长来坐坐——其实,我前年在温哥华炒房的时候,就认识奥克维尔董事长了。
当时我刚刚在西雅图买了岛,渡假时客串当个岛主,奥克维尔董事长非常热心,帮我引见了西雅图圈子里不少朋友。”
末了,顾骜当然也要请黑格本人,以后有机会去他的私人岛耍耍。
两人的交谈说的都是英语,又是私人谈话不许翻译插话,所以其他上了年纪的官员听不懂。
只有仇清好歹算是60年代中期的大学生,英语口语还不错,把顾骜和黑格的交谈听在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