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在济生堂开始了门庭若市的一天时,一个其貌不扬、略显邋遢的老头从外面走了进来。
老人蓄着一撮短而硬的小胡子,一双棕褐色的眼睛深陷在眼窝里,蓬乱的灰白头发把耳朵都彻底盖住了,恐怕有一段时间没有理了。
更吸引眼球的,是他穿着一身水洗白的长衫,整个人就像裹在一张大被单里,脚下却趿拉着一双灰布鞋。
负责接待病人的林鸿飞最先看到这个老头,眉头不由微皱,让他想到了鲁迅笔下的孔乙己。
这是个老版的孔乙己。
不过林鸿飞已经比以前成熟,不再会以貌取人了,所以还是热络地招呼道:“老人家,你要看病么?”
“来这里不看病来干什么?”老人的脾气还挺臭,吹胡子瞪眼道。
林鸿飞也不恼:“那你在一旁坐着休息一下,三个大夫都忙着的,给你个号,待会我叫你。”
是的,人一多,济生堂也排号,人工排号。
“排号行,不过你们这有个叫白苏的小医生呢?我找他看病。”老头说道。
林鸿飞一点都不意外,来这里看病的不少都说要找白苏看病:“那你可得等下,白苏出去办事去了。”
“不务正业!”老头还一副很不爽的样子:“他什么时候回来?”
嘿,这老头!
听到老头说白苏不务正业,林鸿飞当然很有些不爽,不过他却没有跟老头一般见识,只是会带着情绪地眉头轻挑:“等着吧,他总会回来的。”
老头这次却也没有再说什么,就在那里等。
以为这老头老实了,林鸿飞也没有再理会他,毕竟他事情也挺多的。
但是没过多久,老头起身了,并且来到了霍元义的工作区,站在一侧表情木讷地看着霍元义给人诊断。
霍元义此时正给一个有胃病的女人开方子。
在那个女子道谢间起身准备去抓药时,老头突然踏前一步,直接从诊桌的一侧取过方子。
“你这老头干什么呢?”那女子惊叫了一声。
这也就是白天,要是晚上碰到这老头,八成要觉得他是个鬼。
霍元义也是狐疑地看着这老头。
“良附丸加味?方子倒没错,不过高良姜10克,干姜12克……你不觉得多了些么?”
霍元义顿时恍然,当下起身,一拱手:“原来是行家……病人是寒邪直中证,寒气凝滞,我多添少许双姜,就是为了加快温和脾胃疗效,能更快止痛,缓解病人痛苦……还请指教。”
“看似依据药理活用药方,可实则仍摆脱不了照本宣科,思虑不周之嫌。”老头冷哼。
看着老头竟然一个老夫子教学生一样地批评霍元义,巫梅和林守德二人不由交换了个错愕的眼神。
“你这老头怎么说话的?来踢场子不成?”林鸿飞走了过来,他已经把这老头当成闹事的了。
“就这种水平的馆,我还真不乐意踢。”老头一副傲慢的样子,鼻孔都斜飞上天了。
“你……”林鸿飞怒极,想要指着这缺心眼的老头鼻子骂,却忘了他那抬起的手还没有完全好,痛得自己一抽一抽的。
霍元义也是知天命的人了,不是那么容易动气的,他朝林鸿飞压了压手:“鸿飞,没关系,让他说……我也想知道我这方子哪里开得不对。”
老头沉哼:“我刚说了,方子没错,但是没能把握好时机,就自生谬误。”
“没把握好时机?”一叶障目,霍元义依然没有听明白。
“这位先生,你说的可是时节问题?”还是巫梅先反应了过来。
老头微诧地看了巫梅一眼,方才点头道:“寒邪直中证引起的胃寒,他用良附丸之方没错,但是双姜该减而不是加。夏至以后,天地炎灼之气已生,她一日三汤,连服三日,寒痛是好了,过不了几天又要灼痛了。”
林守德双目大亮:“老先生说得是啊,夏季的气候对双姜的热性有促进作用,如果用量失衡,却会过犹不及。”
“我很老么?”老头吹胡子瞪眼地看向林守德。
林守德表情一僵,干笑了下,十分尴尬,他实在没办法昧着良心说对方不老。
霍元义也是叹服躬身:“多谢先生指教,差点让病人又要遭一次罪。”
“哼……”老头沉哼了一声,十分拽地将方子放回了桌子上。
众人都惊奇地看到这一幕,虽然因为济生堂诸人的涵养挺高,现场火药味并没有什么,但是大家还是看明白了,这就是来踢场子来了啊。
在如今这个时代,这种情节可很难看到了。
济生堂的诊疗状态就这样生生被掐断了。
巫梅近前走了两步,脸上挂着笑:“高人莅临,能否入内室喝杯茶?”
不管这个老头的目的是什么,到里头谈比在这外头要好。
“茶就不喝了,我也不是什么高人,就是一个嘴欠的人。”老头性格很有些古怪,对待奉承的态度跟常人不一样。
巫梅也不恼,微笑道:“可我感觉先生骨子里满是热诚呢?不知小女子能否知道先生高姓大名?”
“还没轮到我四诊环节呢?”老头撅了撅嘴:“作为大夫,你们这个时候应该回到岗位上去给病患诊病了,我也还在排号呢。”
霍元义和林守德相视一眼,面面相觑,这老头竟然是来看病的?
大家也都议论纷纷,说这老头的医术看起来比霍元义还更高呢,跑这来凑什么热闹啊?
巫梅微笑:“先生是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