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影睁大了眼睛,震惊地看着他,目光中罕见地夹杂了一丝慌乱。然后,他挡开了齐尔弗里格的手。

齐尔弗里格的脸色立刻白了一下,像是整个人都被塞进了冰窟窿里,抬在空中的手臂也僵了一下,似乎不知道是不是该放下来。

“蛇影……”

惊慌的表情只是须臾。下一个瞬间,灵蛇使的脸色已经变回了平常的样子——不,或许不是平常。蛇影很少用这样冷漠的表情对待齐尔弗里格,这样一张淡漠的面具,他从来都是只戴给外人看的。

“你太累了,好好休息一下吧。”蛇影不着痕迹地绕过了齐尔弗里格,从床的另一角下来,“已经太晚了,我也该回去了。”

说完他快步走到了房门口。手指摸上了门把的一瞬间,蛇影顿了顿,终于忍不住偷偷地。

人身蛇尾的男子已经转过了身。他的背靠在了墙边,静静地看着站在门前的蛇影。黑色的长发丝丝缕缕地在额前垂落,深蓝的眼睛里流露出令人伤心的眷恋。不知道是不是意识到失败的表白甚至会导致两人友谊的裂痕,他的眼神中流露的是毫不掩饰的痛苦。仿佛两人明日就会分道扬镳,而他想要把对方最后的样子印在心底。

蛇影的心忽然狠狠地疼了一下。他矛盾的目光落在了对方的下半身,最终闭了眼睛,道:“明天早些起来,替埃里克打开封印吧。”

说完他飞快地走了出去,背影略有些仓皇而逃的意味。

紫色的身影已经完全消失在了视线里。不知过了多久,齐尔弗里格才慢慢地坐到了床边,手心里已经全部都被汗水打湿了。

除了希尔芬陛下以外,蛇影是唯一一个对自己这么好的人。他虽然看上去冷漠,但是心地十分善良,是一个很温柔的人。他温暖了他的心,甚至改变了他的人。

因为他的关心,那日复一日蚕食内心的黑暗和失却至亲的痛苦慢慢地平息了下来。只要和他待在一起,他就会觉得内心很平静,很轻松。因此,就算月神奥戴特没有点醒自己,他相信自己过不了多久也会发现本身的心意。

但是今天发生的事情有点多,他一下子接受不能,于是没有控制好自己的情绪,直接刺激了蛇影,而蛇影也的确如同奥戴特说的那样,果然还是介意自己身份的。

难道……就这么放手吗?!

流血的伤口再也不会有人治愈。一想到这里,齐尔弗里格便感到心底一阵发寒。情人离去的痛苦一瞬间唤起了熟悉的、被离弃的感觉,一直被制约的黑暗因为压制者的离去而开始不断翻涌,像是黑色的大海一样几乎将人吞没。

幻剑使忽然感到心脏一阵绞痛,等意识恢复过来的时候,黑色的蛇尾已经恢复成了成年男子修长矫健的双腿。

“如果你真的不能接受我,为什么临走之前又要说那样的话,而不是彻底断了我的念头呢?”

黑发的男人垂下了眼帘,深蓝色的瞳孔中闪过一丝黑色的戾气,单薄的唇缓缓地勾起,弯成了一个不怀好意的弧度。

“既然给了我希望,我就不会放手。”

“蛇影……”

而蛇影回到房间里也纠结得转来转去,他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对待齐尔弗里格。最后,灵蛇使终于决定,以不变应万变,就当昨天的事情根本没有发生。

他第二天顶着两个黑眼圈去找埃里克,自然在路上碰到了齐尔弗里格。

齐尔弗里格对他的态度也和之前没什么区别,其态度坦荡到让蛇影都要怀疑昨天是不是自己中了什么迷幻的法术,或者根本就是做了一场太过真实的梦。

端着匣子的埃里克全部的心思都在四相之圣典上了,完全不知道昨天夜里发生了怎样的故事。在滔滔不绝地重新整理叙述了自己对纹章之子身份的看法后,他终于想起了正事,因此有些歉疚地对齐尔弗里格道:“不好意思,一说到这些我就收不住了。”

齐尔弗里格对他的行为表示了充分的理解——法圣嘛,总是喜欢探究这些蛋疼的问题。

接下来就是要解开玉匣子的封印了。埃里克终究没有齐尔弗里格那么厚脸皮,没有开门见山地提出来要对方割腕取血,不过齐尔弗里格倒是很爽快,小手一伸,小刀一划,血哗哗哗地往下流。

鲜红的血液触及了白色的玉石,如同雪地上绽开了千朵红莲,然后渐次流入了那个针眼大小的空洞——说来也奇怪,一般情况下,液体是不会流进这么狭小的空间的。然而,鲜红的血液像是被什么力量牵引了一样,如同游丝一样顺着玉石内部蜿蜒的细小甬道流淌着。

蛇影现在不能给齐尔弗里格加血,因为补天诀会直接愈合他的伤口,打断解开封印的过程。因此,即使看向齐尔弗里格的眼神十分焦急,他依然不能轻举妄动。

他的目光紧紧盯着齐尔弗里格的伤口,却不知齐尔弗里格也正用余光打量着他。看到蛇影是这般的反应,幻剑使心情很好地翘起了嘴角,旋即又收起了笑意,装出一副“好疼啊想公公人家感觉不能呼吸了啦”的表情。

果然,蛇影上前两步,然后低下头咬了咬牙,又退了回去。齐尔弗里格大喜,整个“放血”过程都表现的十分娇弱,害的蛇影一面担心他担心得要死,另一面又心态复杂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人,最后纠结得快要抓狂。

不知道过了多久,细小的甬道已经被血液注满,像是白色的玉长出了血脉,呈现出一副妖异的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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