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清神色淡淡,也不拒绝,就那样看着他把血玉镯褪下,换上性温的白玉镯。
一切似乎都是理所应当,如同吃饭睡觉。
她这平淡如水的性子,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养成的,元睿将镯子套上的瞬间,飞快抬眸看了她一眼。
从前他冷落她,排斥她,厌恶她,那双水汪汪的漆黑大眼,就会露出悲痛欲绝的心碎眼神,若是对她有半点关怀在乎,她则会喜不自胜,开心无措。
现在的她,眼睛里面除了反衬的灯火以外,什么都看不到。
就像一对漂亮却冷硬的猫眼石。
他明白,她这种沉静冷淡,凡事都漠不关心的态度,只在面对他时才会有。
“好了。”他收回手,同时将血玉镯揣回怀中。
他以为夏清会开口向他索要,却没想到,她只是淡淡笑了一下,什么都没说。
气氛又变得有些尴尬。
这时,门口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烟荷端着托盘,走入房内。
托盘上,摆着一只青花瓷的碗,碗内一共装了六个白嫩嫩圆鼓鼓的汤圆。
她矜持地走到元睿身前,将托盘轻轻搁在他的面前,雪白的手拿起汤勺,搅了两下,转头对元睿灿烂地一笑:“王爷,这是妾身亲手做的芝麻汤圆,您尝尝?”
他还未出声表态,另一边坐着的夏清突然伸出手,将那碗芝麻汤圆端到了自己面前:“还不错,虽然手艺差了点,但应该也不算难吃。”说罢,竟用汤勺舀起一个圆子,塞进了口中。
烟荷怔住,直到她舀起第五个汤圆时,才像是受了惊一般“啊”了一声,冲过去便要将夏清手里的汤勺抢下来,夏清却躲着不让她抢,硬要把勺子里的汤圆送入口中。争执中,烟荷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夏清手一抖,汤圆掉在了地上。
“你看你,好好的汤圆,多可惜,让我吃掉不就完了?总比掉地上浪费得好。”她斜睨烟荷一眼,语气中带着深深的惋惜。
烟荷却没有听进去她说的话,她的全部心思,都放在了夏清手腕间的玉镯上。
她缓缓摩挲着玉镯的轮廓,眼中渐渐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这……这玉镯……”
夏清不动声色收回手,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果然,这镯子大有来历。
烟荷紧巴巴盯着她腕上的镯子,眼睛都不眨,看了半晌,才像是突然回了神,猛地转向元睿:“王爷,那仙凤纹暖玉镯不是送给我的吗?”
元睿没有去看烟荷,只轻声说了一句:“你的首饰已经够多了。”
“可这不一样!”烟荷满心恼怒,那仙凤暖玉可不是一般的玉,价值连城不说,还有护体强身的功效,最适合女子佩戴。她进府已经有一年多了,却一直未有身孕,前些日子她好不容易才求元睿为她寻找这个仙凤暖玉,可他连说都不与自己说一声,就随随便便送给了夏清!今日的晚宴,她已经够憋屈了,夏清占足了面子,享尽了风光,现在却连本属于自己的玉镯也要抢去,她妒恨得几乎要发疯。
就在她差点歇斯底里叫出来,冲上去撕咬夏清的刹那,听得元睿一声温柔轻唤:“疼吗?”他的手覆在她红肿的左脸颊,如羽毛般,轻轻拂过。
心底的那份恼怒,元睿温情地动作下,如退潮般哗啦啦消失无踪。
烟荷立刻凑上去,将自己的娇躯,埋在他宽厚的臂膀中:“疼,疼死了,王爷都没舍得打过烟荷,五王妃却下那么重的手……”她停了一下,抬起头来,眼中立刻便盈满了泪花:“不过,只要有王爷宠着烟荷,爱着烟荷,再难以忍受的伤痛,烟荷都甘之如饴。”
元睿笑了一下,却笑得有些飘渺。
他怀里揽着烟荷,眼神却转向另一旁的夏清。
她不知在看着什么,也不知在想什么,手指无意识地抚上腕间的镯子,对这边的温情脉脉丝毫也不在意,准确说,她是根本懒得理会,潜意识中,将有关他的一切,都摒除在视线之外。
莫名的,有些黯然。
这时,安静的夜里,突然响起震耳欲聋的鞭炮声。
新的一年,又到了。
一直默不作声的夏清突然抬起头来,快步走到花厅外,仰头望着夜空中绽放的美丽烟花,波澜不兴的眸子,终于露出了欢欣热烈的神采。
就像五彩斑斓的烟花一样,美得令人心动。
元睿隔着火炉看她,热气的蒸腾下,她的脸庞似乎也透着一股酡红。
鞭炮声,欢闹声,烟花的噼啪声,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将这一个大年夜渲染得热闹之极。
元睿侧过头,望着那碗冷掉的汤圆。
她吃了四个,一个掉在地上,现在碗里,只剩下最后一个。残羹冷炙,却透着一股温馨的感觉。
往年的大年夜,他都是独自一人度过,没有守岁,没有看烟花,没有吃饺子……
只有今年除外。
“王爷,子时已过,不知妾身可否回房休息?”夏清回过头,看着他问道。
她完全是因为想问而问,不为负气,也不为引他注意。
元睿站起身,烟荷也跟着一起,两手像两条缠藤的蔓,紧紧绕着他,不肯松手。
“你回去吧。”他挥挥手,动作生硬。
“多谢王爷。”夏清行了一礼后,便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她步履轻快,浑身上下都透着喜悦之情,好似与他相处是场多么难以忍受的折磨一般。
就那么迫不及待地离开吗?就那么讨厌自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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