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权国二十二年,正值太平盛世,京城里处处歌舞升平,相对于天子脚下的燕京来说,是添二十万人不加多,减二十万人也不觉少的人烟浩繁之地。然而在这普通乡下人以为铺了金子的富贵之地,也有些阴暗暧昧的角落,也是达官贵人以及富家商贾却都愿意前往的地方,勾栏院,这也是历朝历代都会有的。
京畿有一处叫做桃花巷的地方,几条街俱是青楼妓馆,这些处所并不会直白地注明是为贩卖皮肉之所,却也有些颇风雅的名字,便如听歌坊,舞柳居,这两家是最富盛名的美人窝,多改成几层楼宇,为吸引顾客,都装饰的美轮美奂,入夜,百烛齐放,灯烛荧惑,上下相照,环肥燕瘦数百,皆聚与主楼大红灯笼之下,迎风招展花枝乱颤,望之如神仙瑶池令人顿足。而那些挥金如土的达官贵人,是不会光顾那些抛头露面的姑娘,单单点了花名册上前十的头牌人物,在刻意布置雅洁的小院,听雪女弹奏琴瑟,吊窗花竹,自是与常人有所不同。
也有专为文人雅士所设静轩,他们都是些读书人,不会招那些卖笑为生的烟花女子,却也能忍受那些卖艺不卖身的清馆,若是容貌才学一流,还能引为红颜知己,传出去又成一段佳话。听歌坊的老板实在是个会做生意的人,但凡是有些钱财的男子,都能引到这里来。听歌坊,是花园,里面训练皆为解语花,即便是容貌不出色,也可以调教成忘忧草,才崛起短短五年,已经和舞柳居齐名。
可以说,听歌坊注重的是才艺,舞柳居却偏重美色,那个胖老鸨虽然庸俗了些,脸上脂粉多了些,眼睛却很是锐利,几岁的女孩子站在面前,一眼就能看出长大后是不是美人,她这里有艳丽牡丹、也有清雅白菊,凡是男子心目中的美娇娘,在这里都能找到一二。这舞柳居,是她请了京城最有名的fēng_liú才子题的字,做了匾额挂着,原来不入流的品味也被高人指点略略改置,辛苦了二十年终于成为京城数一数二的销魂地。
那个漏网的小龟奴,可能是老鸨这一生最大的失误,一向任人精准的她,居然也不知道那破旧衣衫下藏匿的是女儿家身子。买他的时候也不过是七八岁,来这里三四年,那小子倒也算是机灵勤快,偏生为了一个小桃得罪王老爷,忘了自己是什么样身份......如果以后他能安安分分做份内的事,还可以留他一口饭吃,如果再这样不知轻重,就只有交给人牙子转手卖了。
叶暖暖到底还是年轻,休息了两天已经能下地,除了身上的伤还是时时折磨人,精力好了已有七八成。那老鸨也说的明白,这楼里不留吃白饭的,他一个小小的龟奴,能躺在床上两天,就是她最大限度的忍让了。识趣地开始做一些端茶倒水招呼客人的工作,叶暖暖可说是驾轻就熟,在现代的时候为了学费和生活费到处打工,有时候为了丰厚的薪资,为酒店服务生代班也不是头一次,那些地方和这里还真有些相似。
她现在只是一个小小的龟奴,虽然是个智商和见识比这些个古早人高很多的现代人,但却是人生地不熟——等她摸清了这天权国的风俗人情,认清了以后究竟要走哪条路,再直起腰做人不迟。现在的叶暖暖只能卑躬屈膝笑对那些寻花问柳的臭男人,每天都要默念一个字——“忍”。也有忍不下去的时候,她就偷偷在那些客人的茶水里做些手脚,让他们回到家趴在茅房里出不来。放只蟑螂什么的,这向来也是拿手戏,只是要小心被人发现。
这两天王老爷没有来,小桃身上的伤痕总算好一些,她不是这楼里最漂亮的姑娘,偏那个混蛋每次来都点名要找小桃,万不得已才挑别人。叶暖暖打定主意要教训那个老变态,就怕他畏惧家里的母老虎不敢再来......
每天观察这些形形色色的人,是叶暖暖的一大乐趣,每当看到某些自命不凡翘着尾巴的家伙,她就会微微低下头,让那杂乱的稻草遮盖嘴边嘲讽的笑意。来这里的人,有几个是好东西?还要做出风雅清高的神仙样子?
“小龟,小姐最喜欢的香粉没有了,你去帮她买两盒回来,记得跟春娘说要那种雕着青竹的桃木盒子,上次那种交颈鸳鸯彩盒姑娘嫌俗艳了些……”
这个伶俐聪慧且有几分姿色的丫鬟叫做花痕,她口中所说小姐是这舞柳居头牌的花魁花依雪,她今年快要二十岁,从出阁以来三年皆被选为花魁,可谓是京城第一美人,那冰冷若霜的气质并不会阻退爱慕的人,她并不像别的绝色佳人高不可攀,每日只接待一位恩客是规矩,不管是沾了铜臭的商人还是自诩读过圣贤书的fēng_liú才子,都是同样温柔细致对待,也为她赢来了不可动摇的红牌地位,连老鸨对着这棵摇钱树,说话也会放轻几分。
“嗯,上次的香味还是有些重,这回让春娘换淡些的吧!”
轻柔声嗓透过珠帘颗颗落入叶暖暖耳朵,略带清冷却像是贴着人心口的温润,光是听这声音就知花依雪和外面那些庸脂俗粉有着天渊之别。还没有见过这京里第一美人长得如何,叶暖暖却因她话语中不可察的谦逊和教养生了好感,脑袋里迅速勾勒出荷花的形态,可惜这朵白莲生错了地方。
点头接了银子,刻意忽视花痕那鄙夷的眼光,转身向房外走去。也不过是个丫鬟,仗着花依雪疼她,就以为是天上人了,连正牌的花魁也没有那样嚣张的气势。这样的人,迟早会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