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帕子拿开，王平见她眼眶微红，眸子漾水，像只白兔子。
“那日惊雷，你为何不来长乐宫，你说！”她眉头皱起紧盯着他。
王平目光不避，淡淡道：“那日东厂有要事赶不过来。”
她气他不动声色，抬脚就想踹她，可看他跪在地上眉眼干净，像个俊秀的世家公子，好看极了，又下不去手。
“你把头抬起来。”她命令道。
王平乖乖抬首眼睛确看着下面。
长乐亦不强求，她蹲在榻上，凑近他，越来越近，鼻尖几乎要凑到一起，可是王平竟然连呼吸都未变一分。
她不甘心，伸出纤细手指自他上额慢慢往下滑至鼻梁，他肌肤凉得像玉，将要触摸道唇瓣之时，王平倏地拜倒，脸伏于地上。
空气一时间安静下来，只有案桌上的香烟袅袅升空。
长乐双手撑在榻上，两腿探出，摇晃着两只裹袜小脚在他面前，淡淡道：“给我穿鞋。”
王平拿起珍珠绣鞋轻轻握住她纤细脚踝给她套上，还将鞋面上歪了的蝴蝶别正，正要起身扶她起来，长乐一双小手突然伸过来捏住他两边脸颊往外一扯。
“王都督的脸摸不得么。”她朝他玩劣一笑，耀武扬威一般。
王平面色严肃扶她起来，只是颊边两个红印子，称得他面目滑稽，不似平常那般唬人。
王平出宫时天色渐暗，他在宫外置了个小小的四合院，就在东安门边上。
府内仆从简单，管事上来问他要不要用饭，他摆了摆手去了书房。
小厮打了热水进来，他凑在铜盆中洗了把脸，清水拂过面颊，他看着盆中映出的面容，脸上勾起一抹轻嘲。
这张面皮他从来便不怎么满意，可她确喜欢得紧。
他是战乱之中被抓进军中，当时所有抓进去得男童都被去了势。他本家境殷实，灾祸发生时已经十一岁了，这一切都是有记忆的，军中经历是他此生最不愿想起的过去。
随后不久新帝即位，他入宫做了低等的内官，直至洪德五年。
那年冬天特别冷，他身上夹衣单薄，手上皮肉生了冻疮溃烂流脓，长乐就是那个时候出现了。
那一年，她五岁，扎着双丫髻，带着昭君帽，粉色袄裙边缘围着白色的毛圈。
“这人长得真好看。”她站在他面前俏声道。
他跪在地上，寒风刺骨，身体已经冻得麻木，耳边声音似乎从极远的地方传来。
之后，他被带回了长乐宫。
长乐是圣上当时唯一的公主，她降生当日圣上不废兵卒进了京都，便认为她生带祥瑞，之后一直荣幸不衰。
王平在入了长乐宫后就被宫人带着洗澡收拾，他本就长得极为出色，十几岁时正是有些雌雄莫辨的年纪。长乐看到他收拾好后，扑了上来，惊讶道：“是宫女姐姐么？”宫人都笑了开来。
长乐喜欢美人，他时常觉得这就好像器物一样，于她来说没有任何分别。长乐宫内伺候的宫人都面目姣好，显是特意挑过的。自王平来了之后，长乐便极喜欢他伺候。
不久后她母妃贤妃病逝，她被皇后收在名下，但寝居仍在长乐宫。他陪伴她三年，直至洪德八年，圣上挑选宫内太监入司礼监，他因读书识字被选中，之后多年一步步往上爬至如今的地位。
那三年间，她太过依赖于他，之后多年他也不曾真的放开手不管她。
他取了帕子将脸擦干，触到两边脸颊，想她今日动作，宽解自己她还是个孩子，方平复心中翻腾思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