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问之与妻子告别了长白山,回到花间市已是夜半时分。风尘仆仆,旅途劳顿,再加上妻子身体孱弱,两人稍稍整理了一下便躺在了床上。
妻子说道:“除了一件事,我今生再无遗憾。”
“什么事?”
“拥有一个属于我们的孩子,可惜已成了泡影。”
“有你,我就满足了。”
“不知是我思虑过甚还是疾病使然,我听到了孩子的哭声。”
“睡觉吧,你的身体正在慢慢好转,放心。”
妻子闭上了眼睛,将头埋进了刘问之的臂膀。片刻之后,她睁开了眼睛,说道:“问之,那声音断断续续,似乎是一个婴儿。”
“倩,并没有什么声音,想想我们的旅程,想想我们的过去,慢慢地闭上眼睛。”刘问之抚摸着妻子的长发,想要安抚她进入梦乡。
“问之,这大概不是幻觉,自从生病以后,我的眼睛越来越模糊,耳朵却越来越灵敏,快扶我起来。”
刘问之顺从妻子的意愿,为她披上一件大衣,扶着她走出了屋门。妻子生病以后,刘问之生活拮据,卖掉了汽车,换了一所小房子,他们现在居住的地方是一个破旧小区的一楼一间狭小并且潮湿的老房子,门前有一大片空地,附近的居民有时会把车子停在这里。
刘问之问她道:“在这里还能听见吗?”
“向东走。”妻子说道,刘问之仍旧没有听到任何声音。
“越来越近了,就在前方。”妻子说道,“你听到了吗?”
“没有。”
“不只有哭声,还有摩擦和抓挠的声音,这么清晰你都听不到吗?”
“没有。”刘问之疑心妻子的状况极度恶化,已无法分辨现实和虚幻。
“就在这里,前面是什么地方?”
“有一辆汽车。”刘问之围着车身转了一圈,车内并没有孩子。他对妻子说道:“里面什么都没有。”
“声音就是从这里发出的,绝对错不了。”
“可是……”
“打开后备箱。”妻子命令似地说道,“要不然孩子会死。”刘问之先前没有检查后备箱,因为他不认为有人会这样对待一个婴儿。
可是当他站在后备箱旁边仔细聆听的时候,里面的确隐隐传出了些声响。刘问之不暇多想,撬开了汽车后备箱,赫然发现一个一岁大的婴儿正同一些塑料袋、抹布还有笤帚躺在一起,身上裹着一层棉被,两只小手伸到了棉被外面,虽然有些虚弱却仍不断地挣扎着,每隔几秒钟就会“哇”地哭一声。
“果然是个孩子。”刘问之将他抱起来,右手触到了他冰凉的小脸,赶紧将自己的脸贴了上去,他已经认出了这个孩子。
妻子惊恐地说道:“这……这……难道是人贩子吗?”
“我想不是的。”刘问之将孩子搂在怀里,扶着妻子往屋内走去,“杂志社里出事了。”
“怎么了?”
“等我慢慢告诉你。”刘问之携妻子进了屋,向她讲述了这个婴儿的故事。
世事难料,由于刘问之夫妇的巧遇,郑唯心终于能够得偿所愿了,一上午的时间,她整个人一直神经兮兮的。大喜如同大悲,所有让人迷失心智的东西都是不好的,这大概就是所谓的悲喜同质吧。
鉴于上次的事情,韩采梅决定同她一起赴约,她感觉得到,离咖啡馆越来越近,女孩越来越不安稳,郑唯心问道:“采梅姐姐,你告诉我这是真的吗?”
“是真的。”
“说真的,飘在云端的日子不会长久,真正的生活是站在地上的,我懂得这一点,并且不久之后我就会步入这样的状态。但是现在,请允许一个女孩畅快地遐想,原谅她对美好生活疯狂的向往。在天地之间我是渺小的,可天地在我心中何尝不是这样的呢?宇宙能容得下多少星辰,我的心就能容得下多少幸福。”
韩采梅早已习惯了她的疯癫,在这一点上她倒是跟晋欢有几分相似。郑唯心继续说道:“采梅姐姐,我不是在朗诵诗歌,也不是剧,你一定在责备我用词的华丽,语句的堂皇,这对我来说太过苛刻。你难道没有发现,生活本身美过所有一切,诗人和作家只是捡起了无边草原上的一片枯黄萎缩的草叶,却赢得了过多的赞叹和掌声,人们是多么愚钝,只要你热爱生活,欣赏生活,到处都是歌声,遍地都有惊奇。”
“我们该下车了。”韩采梅说道,她们已经到了咖啡馆门口。
“采梅姐姐,我结婚的时候,你一定要做我的证婚人。”
韩采梅笑着下了车,帮郑唯心打开车门,她迫不及待地抱着孩子下了车。她走得极快,如同小跑一般,韩采梅很吃力地在后面跟着她。就要走进咖啡馆了,郑唯心回头对着韩采梅莞尔一笑。
一辆急速奔驰的汽车从她们左前方的路口驶进了人行道,刹那之间,生死两隔,郑唯心摔到了十米之外。汽车从韩采梅身边擦过,奔逃而去。韩采梅顿感天旋地转,不能站稳,待她清楚了眼前的一切,便拼命地跑到郑唯心身边,斯人已去,韩采梅悲切难忍,可又能如何?
世上最令人惋惜的是功亏一篑,最令人痛心的是无能为力。在医院的病房里,韩采梅坐在郑唯心的尸体旁边,杂志社诸人站在她周围,医生走了进来,韩采梅急切问道:“孩子还好吗?”
“感谢他的母亲,他没有大碍。”医生传递了这个消息之后离开了房间。
“你们都不在场,只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