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大地已经沉睡了,除了微风轻轻地吹着,仿佛黑暗在降临时,将寂静也一并泼墨挥洒,太过浓稠,带着沉重的压抑。
悬月幽暗、月旁星稀。
张兼和走在回家的路上,身后背着高出他一头的书笈,这脚下踉踉跄跄、一高一低的,晃得他书笈里的笔墨纸砚哐当直响。
他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仿佛白天那小娘子的话还在他耳边回荡……
“你是不是某天夜里晚归,从窗户里看到了什么不同寻常的事?”
打了个寒颤,他抹了一把额上的冷汗,扯下腰间挂着的壮胆酒,猛灌了一口。
“三清道祖在上,求求您发发光吧…当是小人魔怔了才好,只求性命无虞啊……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他直灌的自己双颊发红,头脑昏昏沉沉的,只觉眼前好像出现的重影,恍惚的不知所云,蒙蒙夜色下……一个笼罩在黑暗里的庄子,终于出现在他眼前。
他“嘿嘿”一笑,也不知是醉了还是没醉,翻了个白眼,“娘子!我来了!”
不知哪里飘来的白雾,越来越浓……越来越浓。
“呵,今天庄子里怎滴这么安静,”他路过一排排紧闭房门的低矮屋子,终于停留在其中一间——也是唯一一间亮着灯的房子面前,“秀娘,我回来啦!”
“兼和,你今天怎么又回来这么晚?”
这温柔的低喃,就好像在他耳边响起一样,但是身边四下无人的张兼和好像并没有察觉到不对,反而接着傻笑,对着面前的空气道:“遇到一个江湖骗子,非要拉着我喝酒……怎么,秀娘想我了?”
话音刚落,他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事,一件特别特别重要的事……他真的是遇到了一个江湖骗子才晚归的吗?
好像……心底好像有一股恐惧涌上来…他一瞬间怔住了,握住了面前的木门,却再也没有前进一步。
房子里的暖色忽明忽暗,散发着泠泠的橙光,良久,才有一声叹息传来,“你怎么不进来?甚么江湖骗子,你不会是再骗我吧……兼和……”她的声音哀怨起来,恍若无尽的怨怼如潮水般袭来,“你知道麽……我一直等你来……我等啊……等啊……我等得好苦啊……呜呜呜……”
这凄厉的哭声吓得张兼和一个激灵,层层凉意袭上来,这酒瞬间醒了大半,双腿支撑不住,几乎跪在门槛前,只结结巴巴道,“秀…秀娘……你说什么呢……我我我……我就昨天一天没回来……我还让隔壁陈哥给你捎了句话呢……”
“哦,你说的是这个人麽。”
她声音突然平淡起来,与刚刚完全不同,张兼和心砰砰砰直跳,总觉得背后好像有什么东西,充满着恶意盯着他似的,他整个人僵直在门口,突然!
“啪。”
好像有什么人拍了他肩膀一下!!
张兼和吓傻了,余光一撇,这手掌厚重粗糙……这这这…这特么是个男人的手啊啊啊!
“你你……你是谁!?”他声音带了几分尖锐,却听到听到对方的答话后松了一口气。
他说,“我是陈哥阿,我和秀娘等你回来呢。”
这回过味来的张兼和越想越不对,啥叫“我和秀娘等你回来呢”?这秀娘是劳资媳妇啊?
顿觉自己头顶一片青青草原,他一时怒火冲天,撸起袖子一回头,质问梗在喉中,却当即一声惊天惨叫!
只见他身后这“人”,一双被挖了眼珠子的眸空洞洞的、直勾勾的瞅着他,干枯成黑紫色的血水顺着眼洞流了满脸,见他望过来,嘴角勾起了一抹诡异的笑容,“进去啊,兼和,我和秀娘,等你回来呢。”他底底的说着,抓着他肩膀的手死死的一推。
“啊!!!”他立即挣扎起来,“救命!救命啊啊啊!救命!!”
“别喊了!”
耳边似乎有一声不耐烦的怒喝响起,张兼和又是一个激灵,猛地瞪大了眼睛……
这四周清风瑟瑟,明月高挂,不远处有一像是趴伏在黑夜中的庄子,像是一凶兽般,在夜色中还有亮着点点灯火。
他呆呆的回头,只见一面若桃花、眸色灼灼的少女,扬着眉看着他。
记忆终于全部回笼,他瞪大了眼睛,“青姑娘!?”
“嗯?”青九应了一声,又撇了他一眼,“不用问了,你从出了城门,踏入刚刚那林子里时就怪怪的,”她挑着发梢,遥遥看着不远处的庄子,接着道,“这一路上,你又哭又笑,状似疯癫,喃喃自语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怕是遇了鬼障。”
“鬼……鬼障是何物?”
青九微微一笑,扬起的弧度透出了几分恶意,“你这不是遇着过了麽,这沾了鬼气的人,最容易踏入另一个世界…就被这鬼物啊,留在那个世界不出来了。”
张兼和跳脚,赶紧闻了闻身上,左嗅右嗅,犹如炸了毛的猫,“这,这鬼气在哪?我怎么没闻到!?”
“你当这是放屁啊,还能闻着!?”她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说道。
“那怎么办?”
看着神情呆滞的张兼和,青九终于放过了这倒霉催的孩子,“很简单,等明日在窗口放一碗糯米,其中盛满清水,空房半月。再直走到城外那护城河,中间不许回头,跳进去洗个来回,鬼气自去。”
“跳护城河?可那护城河十米多高啊!”他瞪大了眼睛,满是控诉。
青九不以为意,脚下不停的走向庄子,“如果你和哪家的门神关系好,也可以抱着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