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了一天,整个云家好不容易才平静下来。屋檐上印着大红喜字的灯笼还没来的及摘下,沉沉的夜色中几点猩红的光一闪一闪,看的人无端有些心慌。
盛夏的天气一天热过一天,云彦芷沐浴之后,便坐在大妆镜之前,一头乌发湿漉漉的披散着,任由雨晴摆弄。累了一天,雨晴的手轻柔的摆弄着她的头发,倒弄的她有些倦意了。
雪霁看见她头一点一点的模样,心中暗自好笑。正想叫她上床去睡,却听见屋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她透过窗子上天青色的软烟罗去瞧,来人竟是是何氏身边的大丫鬟牡丹。
雪霁心中觉得奇怪,何氏与二房早在卢氏谋害夫人的时候就已经撕破脸皮了,如今云昌衡不过是碍着官声和何阁老,才供养着何氏。但何氏想来傲气,也不愿去依附二房,故而虽然相看两厌,但也相安无事。
可如今,牡丹这般急匆匆的往姑娘的房里来,突然就让她生出种不安的预感。牡丹满面都是惊疑不定的神色,丫鬟刚刚通报玩,她便急匆匆的闯进了屋子。
云彦芷醒过神来,眉头轻皱,颇为无奈的看着站在妆镜前的少女,只听得牡丹低声道:“二姑娘,刚刚何夫人与老夫人在屋子里说了些话,奴婢不知是什么,但何夫人走后,老夫人大怒,说有要事,请家中的主子都过去。”
云彦芷不由得皱了皱眉,云彦茉如今在何家没有半点地位,怎么也不可能掀起云家的风浪来了,她实在想不通这何夫人究竟带来了什么消息,竟能让何氏在云彦菁出嫁的当天晚上暴怒到这般地步。
就算云彦茉在何家翻了天,她已经是个“在庄子上养病的小姐”了,怎么也碍不到云家什么事了,所以,何氏暴怒,一定是另有原因。
云彦芷这般想着,手上却是又不紧不慢的将衣服重新穿好,雨晴为她重新梳妆打扮,一切打理妥当后,她才慢悠悠的去了寿山堂。
到了寿山堂正厅,云彦芷却见往日那些有头有脸的管事丫鬟们全都沉默的站在廊下,一个个低着头,连一口大气都不敢出。云彦芷心中疑虑更甚,丫鬟上前帮她掀开了帘子,她走进寿山堂的正厅,只见何氏一身酱色缂丝水鹤纹的褃子,着严妆,还是刚刚云彦菁出门时的打扮。
听到她进来,何氏也不看她,她的喘着粗气,胸口一起一伏,双眼死死的盯着跪在面前的女人,似是一团火,要将那人一同烧成灰烬一般。
跪在她面前的女人穿着明紫色的湖丝褃子,亦是一身极正式又不失庄重的打扮。她虽是跪在地上,身子却是纹丝不动,脊背也挺得笔直。
饶是云彦芷一向从容淡定,在看到那女人的面容后,也不由得惊讶出声,那跪在地上的女人竟是刘氏。
听到她发出的声音,何氏愤愤的看了她一眼,对着地上的刘氏阴阳怪气道:“你做出那般下作的事情,也不要怪我不给你脸面!”
刘氏闻言却是抬起头来,却是面无表情的一张脸,白皙的脸颊上隐隐显出一个通红的手印来,看的云彦芷越发心惊。
刘氏却是淡淡道:“自打我进门之后,您何时给过我脸面呢?”
何氏听到她的话,却是将手边上的茶盏狠狠狠狠的往刘氏身上一掼,她却丝毫不躲,任由那茶水洒了她一身。
暗云纹的提花被浅褐色的茶水浸湿了,刘氏那条十样锦的百褶裙上沾着零星几点茶叶,形容甚是狼狈。
云彦芷被何氏突如其来的暴怒吓了一跳,她站在一旁,看着梗着脖子死不低头的刘氏,不知该说什么。
屋内死一般的寂静,恰在此时,徐氏匆匆赶了过来,徐氏见到跪在地上的刘氏,脚步一顿,但面上却是极为淡定,见刘氏跪在地上,她二话不说,竟是一并跪了下来。
何氏看着徐氏,问道:“你做什么!”
徐氏淡淡道:“长嫂如母,媳妇虽不知大嫂犯了什么过错,但大嫂跪着,我这个做弟媳的自然也不能站着。”
云彦芷闻言,立刻也从善如流的在徐氏身旁跪了下来。
姑娘们陆陆续续的都赶到了,看到这副情景,皆是大气不敢出的一一跪下了。何氏被眼前的情形气的眼前一阵发黑。
屋外丫鬟媳妇们均是不敢说一句话,直到外间有人通秉道:“老爷和族长来了。”
只见云昌衡一脸沉着之色,身上的贵重衣服还未换下,扶着一位鬓发皆白的老人走了进来。
云彦芷抬头一看,那老人正是云家的族长,云氏迄今为止最为德高望重的人。
云族长一进门便看家屋内乌压压的跪了一片人,皆是默不作声,跪在正中的刘氏身上沾着茶水,形容极是狼狈。他眉头一皱,看向坐在正中的何氏。
云昌衡他们这一支虽然是云家整个氏族中最为出众的一支,但这一支男丁稀少,却一直是被族中其他人家虎视眈眈的盯着。在棠哥出生之前,不知有多少人想将自己家中的孩子过继过来,可云昌衡一直咬紧了牙没有松口。
云族长欣赏云昌衡的为人,体谅他庶子承爵的不易,对他一直多有照拂,也愿意帮他分担一部分的压力。
可是,身为云昌衡嫡母的何氏,却是一直唯恐天下不乱的想要为云昌衡过继儿子,他和云昌衡在前方奔波,却有人一直拖他们的后腿。从前碍于何氏娘家势大,他一直没有说什么,但却是在心中对何氏多有反感。
此刻他一进门便看到屋子里跪了一屋的人,何氏更是一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