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云彦芷的父亲云昌衡,原本是在广东任市舶司提举一职,如今调入京城,最强也不过是升个四品的职,谁知礼部左侍郎丁忧去了,今上大笔一挥,将云昌衡补上了,如今,云昌衡已是三品的大员了。
如此越级升官,云昌衡自然被京城中的官宦人家看做了皇上身边的红人。云家这个年过得好不热闹,日日有人上门拜访,徐氏少不得出来应付。
云彦芷在一旁作陪,来往的几个夫人对她都是异常亲切,抓着她的手夸来夸去,听得一旁的彦芙彦蕖一直低着头忍笑。
云彦芷心下无奈,她到了定亲的年龄,父亲如今高升,她这个嫡长女倒成了众位夫人眼中的香饽饽,反而是云彦菁这个一向众星拱月的遭到了冷落。
徐氏亦是存了给她寻夫婿的心思,无论去哪都带着她,与那些夫人们家长里短的聊着,生怕落下了哪个青年才俊。
初四恰好几人躲了闲,因这日前来拜访的大人是位鳏夫,所以倒没她们后宅女眷什么事情。几人不过给何氏请了个安,便完了那日的事情。
彦芙彦蕖同云彦芷一同回去,路上彦芙便学着早上的夫人的样子,抓着云彦芷的手,夸张的学道:“啊呀!这便是云家二姑娘罢。哎哟,瞅瞅这品貌,不知道的还以为今日是八月十五,嫦娥下凡来了呢。”
彦芙神态举止都学的惟妙惟肖,语气却夸张了好几分,彦蕖笑出了眼泪,只有云彦芷听的脸都涨红了,气的去捉彦芙,彦芙却是躲到了一旁的雪霁身后,云彦芷见雪霁不让,只笑嘻嘻的挡在她身前,便笑骂道:“好你个雪霁,连你都不站在我这边。”
雨晴在一旁凑趣道:“四姑娘说实话呢,雪霁不过是护着老实人。”
几个人闹成一团,从院子里的集萃山边上过去,此处路虽是人造,却着意仿了山路的崎岖,云彦芷便收了打闹的心思,叫住二人,道:“不闹了,小心些走路,莫要撞着了。”
刚言罢便听见年轻男子的声音从路那边传来:“此处当真是古拙有致,世伯下处,的确当得抱朴一词。”
那声音极是年轻,又低沉柔和,几人都从未听过。
又听见云昌衡笑着回答些什么,那边的人都轻笑了几声,声音倒是越来越近。
几个小姐不由得收了声,云彦芷向四周看了看,见没有躲避的地方,只得瞪了彦芙一眼,带着两个妹妹迎上前去。
云昌衡那边人也不算多,只一个中年男子与一个少年,那中年男子样貌儒雅,未着官服,却端得一副好气势。她只轻微瞟了一眼,便认出了那是父亲的同窗好友,时任太子詹事的秦晋远。
那少年看上去不过十七八岁的样子,穿着墨蓝的大氅,他本就好容貌,这般立于皑皑白雪之中,越发有种丰神俊朗的意味。
而那少年想必就是秦大人的嫡长子秦通桥了,此人亦是不可多得的才俊,十七岁便中了会元,少年得意,日后更是高中探花,若不是太子式微,也会极是得意的。
云彦芷想起太子,不由得又多思量了一番自己父亲的将来。父亲如今大张其鼓的与太子近臣来往,恐怕这一世仍是要卷进这场夺嫡之中了。
她想起父亲的结局,便心下怆然。她一生困于后宅,对庙堂上的事情知之甚少。后来她被禁足阔云堂,更是不知道这场夺嫡究竟是怎么个结果,只知道在她被囚之前,太子式微,四皇子占了上风。明靖珩本是太子伴读,与太子是从小的情谊。连明靖珩那般亲近的人,都反叛到了四皇子阵营。
众叛亲离之下,只怕太子也不会有什么好结局。
仓促改换门庭是官场大忌,她虽然着急,却只得一步一步的去劝说父亲,况且她一个闺阁女子如何突然之间通晓政事,她也不知该如何与父亲解释,此事也只能押后再想了。
云彦芷走上前去,云昌衡将她们介绍给了秦家父子,她领着两个妹妹给秦晋远见了礼,方转过身去,向着秦通桥微微一福,低头唤了句:“秦世兄。”
大约是没想到会见到内宅女眷,秦通桥一改方才的游刃有余,反倒变得拘谨起来。看到为首的云彦芷,竟是连耳根都烧红了。
云彦芷身后的彦芙彦蕖眉梢眼角全是促狭的笑意,倒是云彦芷似是未察觉出什么不妥一般,仍是寻常样子。
见外男终是不好,云彦芷不过与他们打了个照面便退了下去。几人擦肩而过,只秦通桥走到小路尽头时,终于鼓足勇气向云彦芷那边看了一眼。
似是有什么感应一般,云彦芷蓦然抬头,正正与秦通桥对上眼,云彦芷只得冲他笑了笑。却不想秦通桥脸一下子红了个彻底,竟是同手同脚的离开,连路都不会走了。
彦芙彦蕖憋着笑走过一段路,方放声笑了起来。
只听得彦芙一边笑,一边抚掌道:“二姐姐你看见没有?那个秦世兄刚刚走路是这样式儿的!”一边说,她一边还学着走了几步。
彦蕖亦是哈哈大笑:“还是会元呢!见到了咱们二姐姐连路都不会走啦!”
云彦芷不由脸上泛红,啐道:“彦蕖你瞎说什么呢?”
彦芙见她这般模样,更是来了劲:“我们若是瞎说,二姐姐你脸红什么?”
彦蕖亦是和她一唱一和的打趣道:“我还从没见过爹爹这么正式的给咱们介绍过什么外男呢,说不定过阵子就不能叫世兄了,要改口叫姐夫啦!”
云彦芷被她们这打趣气的脸都红透了,作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