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间事了,师父携着我和子阑启程返回昆仑虚,大漠的夜色深沉幽蓝,星垂平野,银汉迢迢触手可及。这条回程的路没有驾云御风,而是走的人间善信常走的拜谒之路,自然也是平常并不曾有过的经历,原来从朔漠草原遥望八百里昆仑是那样的雄浑壮阔!

逆风中,我与师父共乘一骑,始终被他护在怀中,他只手撑起斗篷,为我抵挡住风沙,就这样信马由缰,漫行于天地间,仿佛这空旷的原野永远没有尽头,两人徜徉天地憺忘了归期。连身后的子阑也被忘得九霄云外去了。

“师父,我们这样还要走多久?”

“你喜欢多久就多久。”他的话语轻拂耳边,低低如呓语,“十七,为师不曾想还能与你有今日,七万年的岁月,终可以再聚首……”

风停歇了,我又闻到他身上清幽的杜若芬芳。这一刻,没有什么比能停留在他怀里更安心更幸福的了,不由得顽皮道:“山中人兮芳杜若。师父身上的味道最好闻。”

“十七,还懂这些?”墨渊的眸光一闪,这些上古楚地优美的颂辞写的尽是他们那一辈神仙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只是东皇太一兵败于父神后,迁居去了姜水一带,在天界已很少再被人提及了,这些辞也就随之被淹没在岁月的长河中了。

少顷,师父低头合了我一句:“与女游兮九河,登昆仑兮四望,心飞扬兮浩荡,日将暮兮怅忘归。为师这一辈子是离不开你了。”他的下颚抵着我额边,茸茸的胡髭扎在面颊上微微刺痒。

转首望他,却看他带着融融笑意。

恍惚过了良久,墨渊听见怀里的人喃喃低语:“师父,……别走,别离开我……我怕……等不到你……”,那小可人儿脸色潮红,在梦中断断续续地轻啜着。他手臂一紧,拥得她更紧些,荒原上的风是苍凉刚硬的,但是他的怀抱是无尽温暖的。

再醒来时,已是在师尊卧室内的床榻上了。

凡间弹指两个月,天上不过才两个时辰。

晌午刚过,墨渊便秘密招来老八和老十,将他们带至昆仑虚父神庙,越过神庙门楼,墨渊提靴拾级而上,身后二徒急忙跟上,两人不由得打起十二分精神,要知道,平日里父神庙可是禁地,不是逢重大祭奠,谁都不得上去。墨渊带着他们一步一步攀上那九百九十九级台阶,丝毫没有动用一点仙力。来到祭坛顶,墨渊对着父神的雕像行了大礼,方才转身面对浩仪和华章,二人也纷纷对着父神像与师尊行了跪拜大礼,墨渊适才道:

“为师且问你们,当年来我昆仑虚拜师所为何?”

“学本领、男儿自当立于天下。”老八答道。

“宣武德,举长矢,射天狼。”老十答道。

“都不错,可还记得尔等拜师时宣过的誓词?”墨渊又问道。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二人异口同声,慷慨激昂道。

“好!”墨渊赞许道,“既如此,尔等可愿舍身为道,即刻转生人间?”

二人相视一笑,与墨渊抱拳礼道:“但凭师父差遣,只要是利益众生之事,我等万死不辞!”

墨渊点头,与他二人细细道来:“为师已在凡间准备停当,本打算过几日再遣你二人下凡投胎,但现在人间局势极为复杂,为避免群雄逐鹿,殃及无辜百姓,致使更多生灵涂炭,已等不到十日以后了,为师今夜便安排尔等转世之事。另外,我已探得,老九令羽已于凡间转世投胎,生在江东,不日将成为旷世英才,为师虽不知他姓甚名谁,但你二人必然与他有大缘分,待时机成熟自会相见。你等此番投胎,虽有隔阴之迷,但元神中已保藏为师埋下的意伏藏,开启之日,便会于意海中自然流露,当可无师自通、纵横天下,助尔成功。尔等三人于人间功成之日自会归来,经此一世即可白日飞升。那时切不可贪恋人间富贵荣华,只安心去了便是。”

墨渊怕他二人担心,又仔仔细细嘱咐了多遍,待二人准备就绪,方才施法令其坐化。

此间事了,墨渊也算暂时心安,提了脚步,既快且稳地下了祭坛,还至厢房,见他的小狐狸乖乖地半阖了眼睛在蒲团上打坐,不觉会心一笑,上前将其揽入怀中……

第二日卯正三刻,早课已过,众弟子仍不见师父露面,除了惯常缺课的十七之外,连老八和老十也不见了踪影。大家纷纷议论开,长衫道:“师父昨天回来就抱着十七回房了,到现在都没见出来,该不会十七受伤了,师父给她疗伤呢吧?子阑,是不是?”;老六道:“那老八和老十到哪里去了?他们又没下凡。”;“我看是师父给他们几个派了新任务,咱们就别瞎猜了,回头见着师父不就知道了。”十一素来机灵。听着大家众说纷纭,子阑虽猜得一二,但他未得师父允许,打死也不敢说啊!心下那个憋屈啊,这一趟任务出得好啊!咋就偏叫他窥得了昆仑虚头号辛秘呢?


状态提示:26.第 2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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