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晓武像一尊结实的雕像,半晌一动不动,让石梦瑶倚靠着,感受着她那颤抖不已的羸弱身躯,感受着她那鼓点一般快捷的心跳。末了,他察觉出对方在逐渐平息自己的激动,慢慢复原,便伸手轻轻拢了拢她那如丝缎般的栗色秀发,用一种平和低沉的语调说道:"一个人之所以为人,之所以有别于秦兽,就是因为他有一颗慈悲仁爱的心。当看到别人痛苦,他也能感受出自己的痛苦,看到别人欢乐,也能感受出自己的欢乐。当人人心中充满了爱,世界就成为幸福的天堂。而当人人心中充满了恨,世界便成为黑暗的地狱。我丁晓武虽然只是个小人物,但我发誓,不管到了哪种时代,我都会活出一个真正的人样,我要让自己的行为举止,喜怒哀乐去感染每一个遇到的人,让他们都能拥有一颗美丽温暖的心。让这个污浊的世界尽量减少一些杀戮戾气,尽量增多一些和平友爱。"
石梦瑶那白玉般的脸颊上再次泪水横流,将自己的身躯紧紧依偎在对方胸前,"我知道,方大哥你是个好人,是这世上最好的人,从那天晚上第一眼看到你,我就已经感受到了。"
蓦地,她忽然心念一动,抬起那双蓝宝石般的眼眸,盯着丁晓武问道:"方大哥,你刚才说你叫丁……什么?"
丁晓武笑道:"是丁晓武,那才是我的真名,而方雷嘛,化名而已。这世道乱,仇家多,所以总要避人耳目。"
接着,他又凑到石梦瑶耳边,轻声细语道:"阿瑶,你放心,我以后会让你永远幸福,忘记过去的一切烦恼忧伤,让你重新过上公主般的快乐生活。"
然而这几句话却让石梦瑶猛然惊觉,她忆起周茗烟的话,立刻慌乱地推开丁晓武,颤声道:"不,方……丁大哥,你我现在身份有天壤之别,你是官而我毕竟是奴,你有大好前途,与我在一起,只会拖累于你。"
"阿瑶!"丁晓武嘶声叫道,"对这劳什子的芝麻官,我一开始就从未在意过。相信我,我会把你偷偷藏起来,绝不会看着你跌进教坊司那个火坑。等到此间事了,咱们就一起离开,去遥远的南方,洞庭湖畔,张家界,九寨沟,只要是美丽的人间天堂,任你选择,去那里开始美好的新生活。"
对方殷切的话语让石梦瑶砰然心动,但犹豫片刻后,她还是坚决摇了摇头:"丁大哥,今晚阿瑶能有幸再为你抚琴一曲,此生无憾。倘若有来世,阿瑶愿与君长相厮守到天荒地老。"
丁晓武痛苦地摇了摇头,刚想呼叫,却见石梦瑶突然间神色有异。她呆了一呆,猛然弯腰俯下身去,耳朵贴着地面听了听,随即娥眉紧蹙,脸上一片惊忧。
丁晓武一见对方举动反常,情知不妙,也赶紧学着样子俯身听地。瞬时间,他脸上的肌肉不自然地颤抖起来,因为从远处传来闷雷般的鼓点声,由远及近,杂沓纷呈。即便丁晓武没有经验,也听出那是马蹄声,万马奔腾如浪潮涌,无数马蹄叩击着大地,发出一片轰鸣,仿佛重重敲打着人的心坎,隆隆不止。
当下,二人惊骇失色,顾不得多说话,拔腿飞快地跑向中军营帐。在这静夜里的荒郊野岭,却猝然出现一大群神秘骑士。这里又属于战略缓冲无人区,因此无论是北方魏国还是南方晋朝,都不会在附近驻扎军队。所以来者不可能是官兵,更不可能是只会徒步的难民老百姓,他们只能是凶恶野蛮的马匪,因盯上了使团的行踪,所以专程抢劫来了。
丁晓武和石梦瑶跑到营地中心,只见营地里已经炸开了锅,杨忠早就窜到了营帐之外,正在指挥众人争分夺秒地布阵防守。丁晓武抢上前去,高叫道:"杨大哥,情况紧急,有用得着小弟的地方,尽管吩咐。"
杨忠一见是同伴来了,忙叫道:"方贤弟,你立刻带上足够的人手,把那些牲口从篷车上卸下来,然后将十几辆车子头尾相连,中间挂上铁链,在营地外沿着湖岸边排成外凸的偃月阵。不得留下半点缝隙,那是我们倚做最后屏障的城墙,绝对马虎不得。"
丁晓武领命而去,杨忠回过身来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刚想继续发号施令,却听到旁边猝然传来一阵夜猫子似的"桀桀"怪笑。
杨忠循声望去,却见那笑声原来发自于被绑缚着的慕容垂之口。只见他双眸寒光毕现,瞪着杨忠阴恻恻道:"姓杨的,你实在太天真大意了,以为我这些天缄口不言,就不能对外发送信号了吗?实话告诉你,老子每天夜里都要朝东南边放飞一只简易的孔明灯,看到那个东西,云龙寨的探子们便把我平安无事的消息报告给大当家金眼鳄。但自那天你们擒住我后,孔明灯没有及时发送出去,金眼鳄大王已经知道我出事了,现在他已带领大队军兵马不停蹄地赶到了这里,准备将尔等一网打尽。你们就洗干净屁股等着受死吧。哈哈哈……"
刘牢之在旁闻言大怒,刷的一下把单刀架上了慕容垂的脖颈,"老子让你先去阎王爷那报到。"
面对森冷的刀锋,慕容垂的眼睛却眨都不眨一下,冷然道:"你们要动手,尽管来便是。老子今天有上百人跟着一起陪葬,这条命值了。"
杨忠拦住刘牢之,说道:"把他看好就行了,不要伤害,现在我们亟需要人质。"
不一会儿,山坳边转出来一条长长的火龙,那是由无数火把组成的长龙。在那闪烁的光影照耀下,庞大的兵阵仿佛是从地狱里钻出来的恶鬼,向着湖岸边张牙舞爪地迈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