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娴在嫡姐跟前是乖囡,仰着软嫩的小脸,黑白分明的眼睛瞧着姐姐,满脸俱是仰慕敬佩。
她已不那么惧怕厌恶奚衡,却又对她心生依赖和好感,故而嫡姐在她眼里便是神女一样的人物。
云鬓峨眉,肤白如冰雪,双眸冷淡略上扬,眼尾有一粒极淡的红痣,端视时有些邪性,垂眸下笔时,却又沉稳持重。
嫡姐的纤腰劲瘦若柳,长眉入鬓锋锐,锁骨纤纤性感,长相比寻常女子不那么柔和,眼窝也略深,故而使她看着人时,便像是在直勾勾的温存凝视,是独一份使人心痒之感。
奚娴想不出,到底有什么样的男人,才能征服嫡姐这般的女人。
可是她只知道,自己很敬仰嫡姐,喜欢嫡姐护着她时沉稳可靠的模样。
而嫡姐身为同性,却拥有奚娴所没有的一切,这令她时而感到羡慕,时而又颇为渴望,时常对着铜镜描摹自己的样子,想象着她若也能像嫡姐那样冷冽硬气,便是极好的,甚至还会吃吃笑起来。
奚娴看着嫡姐在光影下的样子,还有她漆黑发髻上赤金华贵的牡丹,一时竟发起怔来,就连面颊都微微泛红,脑子里一团乱糟糟的。
嫡姐落下最后一笔,收回笔触,才侧眸看着奚娴,与少女温软水润的目光相触一瞬,奚娴的眼睛便别开了。
整张小脸腾一下便红得不成,似乎是怕嫡姐发现自己在偷窥一般,羞涩得恨不得钻进地缝里去。
嫡姐的眉头微蹙,搁下笔杆便淡淡道:“娴娴,你在想甚么?”
奚娴红着脸,嗫嚅胡乱道:“我不知道……我或许是在想,或许是在想……想姐姐甚么时候能寻到称心的人呢?”
她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嫡姐,细软的发丝垂落下来,很好欺负的小模样。
嫡姐便笑起来,伴随着环佩叮当声,悠缓走到奚娴临近的长窗边,近到奚娴能闻见她身上淡薄的檀香,那是一种带着佛性的平和沉稳,叫人觉得静好。
奚衡低哑着轻描淡写道:“我已有心上人了,六姑娘不必为我操心。”
奚娴的眼睛慢慢睁大,转眼看着嫡姐的侧颜,高挺的鼻梁被金色的阳光照到,落下小片淡色阴影,而唇角却似笑非笑,偏头看着她时有些幽暗难言。
奚娴心头一凉,低下头喃喃道:“是么,也不知姊姊喜欢的人是甚么样的。”
奚衡这样的女人,再强大的男人都驾驭不了。
她猜测,或许奚衡会喜欢温润性子慢些的书生类型,能听她指使,却绝不敢忤逆于她,这样性子才算是互补。
果然奚衡缓缓开口,慢条斯理微笑道:“是个弱性的人,有时又倔又蠢,好在于我而言可怜可爱。”
奚娴觉得自己的猜测果然对了,说不准就是哪个书生,或许便是前些日子的李愈。
她心里酸溜溜的,想了想还是勉强扯了扯嘴角,小声道:“他的出身比您如何?若是贫苦之家的人,您可要慎重些,那样的男人拖家带口,心里揣着一大家子,您嫁给他委实不好过的。”
嫡姐支着下颌,静静道:“重要么?”
奚娴坚持道:“自然重要,不能互相理解,不能相互扶持,无法帮助到您,那样的人有什么用处?”
嫡姐低低的笑了,低头垂眸静默瞧着奚娴,修长微凉的手指揩过奚娴的眉眼,惹得奚娴闭上眼,眼睫细细的颤抖着,心里无措之感更为浓郁。
嫡姐的嗓音低柔带笑,在她耳边却十分清晰:“出身并不那么重要,我的’夫婿’,是否理解我,扶不扶持我,也并不重要,你懂么?”
“她只需要呆在我身边,就足够了。”
奚娴心想,嫡姐果然是个霸道的人。
她是太子的表亲,出身林氏一族,只要她愿意,帮助夫婿手握一些权柄,并非是做不到的事,而若她的丈夫很无能,却非常听话,那么嫡姐不啻于是位无冕之王,将来的手腕地位可想而知。
她可真羡慕嫡姐的夫婿。
嫡姐虽是个病态的人,感情却热烈到能把人烫得哆嗦,像是炽热的岩浆一般生受不住,可只要他足够听话,那么嫡姐一定会很温柔、很温柔。
奚娴只恨自己不是个男人。
她一下似触了火种般瑟缩起来……深觉得这样思量很不好。
且不说她并不是个男人,她十分爱惜自己女子的身份,即便它带给她无尽的烦恼和纠结,却还是无法舍弃。
可自己的思想,何时变得这么离奇了?
她没有磨镜之癖,而即便嫡姐与她没有血缘,那也是不可能会产生的情感,因为她天生便是个女子,而强大的男人带给她难以抑制的yù_wàng和颤栗,是奚娴永远不会忘记的。
她的身子还记着男人强壮的身躯,有一道连通心脏的地儿记着他,又如何可能爱慕一个女子?
奚娴觉得自己的心态很诡异。
她清醒的知晓自己不会喜欢女人,可却又惶惑地不知所措。
因为嫡姐身上的某种气质,一颦一笑,说话的嗓音,握剑潇洒利落的模样,都能让她忍不住心跳昂起,难以遏制地手心泛潮。
奚娴坐在那儿发怔,纤长浓密的眼睫低落着,似乎受了点委屈。
嫡姐却微微冷笑起来,捏着她的下颌让她抬头,轻柔的抚摸着奚娴的面容,缓慢道:“娴娴,不要有不该有的想法,懂么?”
奚娴睁大眼睛看着嫡姐,与她对视着,才发觉嫡姐眼中隐藏的阴沉和淡淡讶然,奚娴咬着唇,眼角便泛了红晕,低着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