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天明,云涯儿迷迷糊糊朝车夫所歇之处望去,并未望得人影,立觉不妙,忙掀车帘,车夫果已不见。惊思莫非那车夫真诓骗于己,与那郭嘉通风报信去了?遂跃下车来,于四周查探一番,幸而车马仍在村中,此刻若走,倒也来得及。于是将马解了,坐上车来,正欲驱马,却又觉不对。自己从不曾学得驱车之法,即使马术也至今仍不熟练,此刻又如何驾车离去。而更为关键之事,乃如今实并未遇得危险,如此着急逃去,又是为何?
想以己如今身手,对付武艺卓绝之人自难占上风。但那郭嘉不过一纨绔子弟,不学无术,纵是再来十个车夫,对付起来,自也不在话下。更可况那郭嘉难道还敢光天化日强抢民女不成?夜间惧怕,乃是怕其将己绑入屋中,而遭其毒手难与楚阙交待,现今手脚皆能动弹,亦有宝剑在手,又有何惧。不禁感叹往日东奔西逃惯了,小小风吹草动亦能惊得慌不择路,今次正好伸展一番,重拾些许威风。便又栓回马匹,坐于车板之上,只等郭嘉前来。
候之一阵,终见车夫低头步来,手中不知还捧有何物,而观其左右并未再有他人,甚为疑惑。还未开口相问,其已先行呈上手中之物,憋声说道:“小人方才见主人尚未醒来,便去村中寻了些热食来,不知是否合主人口味,若难以下咽,小人自去再寻。”随即将那包裹之叶剥开,露出些许精致糕点与几块肉脯。
云涯儿虽未见得世面,好歹也久居乡村,知晓村中习俗,如此之物岂是寻常百姓家中能有?而观此村不过数十户人家,更是未有酒舍茶寮,若信得车夫之言,才真叫人耻笑,这般纵是不想再疑也不得不疑。此些显然为那富庶人家爱食之物,且亦难以每日皆食,想必是那郭嘉暗中安排。再想深些,只怕是为骗己食而故意以上好之物相诱,内里还不知掺了何药,若真食之,岂不立成那案上鱼肉?
但因不确信,亦不愿就此翻脸又惹那车夫来烦,便拿出随身携带之干粮举于面前答道:“有劳仁兄费心了,我平日只好食此物,且方才已然食饱,可惜如此好意只可心领,实难有幸享用。”
得了拒绝,那车夫并未如昨日那般一惊一乍,也未再做劝说,反倒拿起其中一块,当于云涯儿之面塞入口中,品尝一番细声评道:“此糕甚硬,似已久放,难怪不喜食之,下……”忽又惊觉何事,不再作声,默默重新包好糕点肉脯,置于车下袋中。
观其如此,总觉有何不对,却又一时难以辨别。直到发现车夫立于马旁始终不敢将头抬起,却不时朝这边望来,终察觉端倪,如此行为明显更似窥探,而非惧怕。话再说回,即便此人如何不作避讳,以其性格又怎敢当面食那呈于己之物,且此人动作显然也比昨日之时斯文许多,哪里像是下人之为。惊异之中又细细想来,方才对答之时,因不熟识而未留心,再回想之,其声亦有不同。总而言之,此车夫极有可能为他人所扮。
想至此处,不禁有些后怕,药为其下,自也知晓如何解之,故意当己面食定也是为令己麻痹大意,下次再施同样之计。幸而先前警觉,未有食其呈来之物,否则后果不堪设想。思来楚阙所遇危险倒毫不亚于自己,不免感叹真是难为于其。至于为何加害,庞德公早已有言在先,加之见得郭嘉,自也见怪不怪。因而此刻当务之急,乃是将那假扮之人拆穿,而非于此戚戚。
但云涯儿仍有顾忌,毕竟那人还未露出马甲,若轻易翻脸,遭其诡辩,反倒令己落至下风,实不明智。便思循序渐进,摸清对方底细再作应对,而佯装急切说道:“既然仁兄已复了精神,可否即刻启程,寻人之事迫在眉睫,我实不忍多耽搁一刻。”以为那假车夫应当百般拒绝而劝己留下,再顺势逼其败露。结果其却只诺之一声,便请云涯儿坐回车内,而有模有样将马牵至道中,自行坐上车板,驱马向前。
眼看车已缓缓驶动,云涯儿心中甚为惊恐,只怪自己未有料到此人毕竟有备而来,驱车又非何高深技艺,岂能难倒于其?若是令车飞驰,自己恐真难以逃脱。旋即立即喊止车夫,而又试探道:“我方才听得仁兄声音轻细,已无昨日洪亮,是否为近日过于操劳所致?我事虽紧,但也不能全然不顾仁兄身体,不如还是在此歇住一日罢。”故意改那已定之事,只等其话语冲突,败露开来。
只见那假车夫为之一怔,想之半天,才粗嗓答道:“承蒙主人厚爱,小人素来如此,昨日大概因是将将追随主人,担忧不能好生服侍而有所顾虑,不能放开声来,主人大了不必为此担忧。但主人若要歇息,还请稍作等候,我自前去打点一二,待到事情办妥,再来通知主人前去。”说罢便跳下车去,欲往村中。
此分明欲逃,云涯儿又怎肯让其如此轻易脱身,继而令其止步,“歇住之事暂不打紧,你且将头抬起,令我观你气色,若真无异样,我方可安心,亦好做安排。”看其还能有何说辞,料想即便又被其拒,仍以强横之辞逼其抬首,自也可令其原形毕露。
“这……”假车夫果然已不知所措,几欲答辩,却又将话咽回,终是岔开话题而言,“小人形貌丑陋……我且先去整理一番,再与主人相看……”随即已全然不顾事态,径往村去。
得见如此,云涯儿亦觉时机已到,立即大喝一声,“好你歹人,害我不成,如今竟还想逃?”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