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祖玉山上。
虽说玉宫的护霄大阵隔绝了外界,以致夜里的月光也无法透露下来,所以夜幕应该是一片漆黑,但实际情况却不是如此,此时祖玉山上亮起了许多玉灯,照得山间颇为亮堂。
这些玉灯是一根根的玉柱,上面有一颗颗硕大圆润的玉石,在夜幕中发出亮堂堂的光芒。不仅仅是玉宫,这也是各大宗派夜间用来照明的玉灯,这些玉灯只需要注入一缕元气,便能亮堂一整个夜晚。
话说这玉灯自从七百年前被玉宫中的一位七级弄玉师研制出来之后,便迅速地风靡了整座江湖,代替了原本俗世中繁复的灯笼。原本修行宗派夜间照明也如同世俗一般,每晚都要点灯笼,但玉灯一出,他们立马放弃了灯笼,转为采用玉灯,不但方便好用,而且也显得与俗世不同。
此时玉宫的大殿中,迎客的晚宴已经结束了,玉宫的长老退下了,参与宴会的剑派弟子也都被玉宫弟子领着去休息之处,先前一派觥筹交错推杯换盏的情形结束了,只剩一派冷冷清清的宴饮残状。
第六清华斜端着玉质酒杯,面颊显出一抹淡淡的绯红,她并未用修为化去酒意,任凭自己处于一种浅浅的酒醉状态中。
即使是饮酒之后,这位天下六大顶尖势力之一的宫主依旧不忘保持那般端庄典雅的娴静风姿,她此时望着临近她下首坐着的老人,原本有些酒意的眼神中带着些迷离。
他一身月白色的长袍,眸光下隐藏着的那盎然剑意彰显着他的身份,花白的头发流露出他在江湖岁月中经历的风霜。
老人是当代西蜀剑派的掌门人,西门子。
西门子此时端起桌前的一杯残酒,一饮而尽。
“每年也就这个时候,你我二人还能说上几句心里话。”两鬓斑白的老人也没有刻意化去酒意,任由那些迷离的酒意在他脑海中流淌。
他望着大殿正中端坐的女子,端详着她依旧风韵如昔的面容,长久之后,不禁心内轻叹一口气。
“四十年了,你的模样仍旧没怎么改变,还能瞧出几番当年的痕迹。”
第六清华凝望着他,“你倒是变了许多。”
“老了。”西门子长叹一声,摸了摸鬓边的白发,“一生都交给了一柄剑,一个剑派。”
“我又何尝不是如此?”第六清华伸手摩挲着手边的玉座,入手那清凉润滑的触觉,让她心内刚刚升起的一抹昔年意气也悄悄平息了下去。
西门子瞧了一眼她的玉座,又转头瞧了瞧这空荡荡的大殿,最后落在了那匾额上的三个大字之上。
玉满堂,金玉满堂。
剑冲霄,剑气冲霄。
剑冲霄是西蜀剑派的大殿,他自然也想起了那块同样挂在中堂处的匾额,只不过与之不同的是,玉满堂三字清丽委婉,而剑冲霄三字则是剑气淋漓。
长久之后,西门子收回那道苍老的目光,缓缓说道:“世人不知多少人惦念着你这张玉座和我那柄剑,可谁知这当中的分量?”
老人站起身来,身形显得有些佝偻,他此时不再掩饰什么,收起在人前的那股矍铄的精气神,更像是一名邻家老伯般的模样。
他走到玉座之前,拍了拍那也许是上古神玉炼制的玉座,叹道:“这座啊,坐上去容易,下来可就难了”
第六清华说道:“你那柄剑,拿起来轻巧,放下去约莫也有万钧重量”
老人摇了摇头,缓缓转身回座。
“坐上这玉座之后,就像是被钉在了这上面,一举一动都离不开这坐玉座,甚至就连站在人前,都要想象身后就是那张玉座,久而久之,便被它束缚同化了”第六清华顿了顿,眼神中流露出一丝追忆,她说道:“你还记得我当初是如何的散漫跳脱么?”
说起往事,老人似乎也有些追忆,“怎会不记得?当年江湖上那一袭红衣可俏丽得紧呐,若是我还没老糊涂的话,记着你当初还有个名号,叫什么什么来着”老人说着眸中露出一抹惘然。
“夕霞”
“哦!是夕霞仙子!”两道声音几乎是同时响起,说罢二人相视一笑。西门子苍老的眸光顿时焕发出不少生机,一时竟是年轻了许多,而第六清华先前见得几丝皱纹的额头也重新丰润紧致起来。
“现如今,江湖中谁还记得这个名号?”老人颇有些感慨。
第六清华也点点头,轻声说道:“想想还是当初的快意江湖来得洒脱,如今坐在这玉座上,人也迟钝了许多。”
她脑海中又浮现出了当初游历江湖时的一些场景,那些青衫,那些红颜,那些侠肝义胆,那些荡气回肠,于是油然而然地说道:“谁能料想得到,昔日长安城里那座小小的食铺内,四位临桌而饮意气风发的少年,竟有两位成了当世地位最为尊崇的几人之一。”
闻言,老人却有些沉默,他似是陷入了沉思当中,眸光也颇有些凝滞,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长久之后,他轻声说道:“都过去了”
今日是西蜀剑派与玉宫一年一度联谊的日子,玉宫中一派热闹欢庆的氛围。
楚天谣带着小侍女走出枇杷居,却发现外面几乎没什么人,偶有的三三两两也都朝着某个方位奔去,不用想也是赶去瞧那联谊会的。
瞧着那些匆匆忙忙的身影,楚天谣颇有些感叹道:“今日本是上元佳节,宜赏灯观月,吟诗作赋,这些修道之人可真没雅趣”说着还不忘轻轻摇头。
“公子你在屋里可不是这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