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陵城地处多山之地,城外除却一条官道之外,尽是连绵的山峰,伐木谷便在江陵城外十余里处的一道山旮沓里,楚天谣和小侍女长安就一直住在这个宁静偏僻的小谷当中。
伐木谷居民不多,大概百来户人家,大多数都在伐木场当工,并且就靠每月发放的薪资为生。这伐木谷处在深山老林之中,四周环山,群峰汇聚,树木葱茏茂密,也不知地下是埋着龙脉还是藏着仙宝,谷中的树木嗖嗖嗖长得贼快,一年半载不注意,便成了莽莽丛林。
谷民们都说,这山上的树就像田里的庄稼,一茬茬地往外长,野斧伐不尽,春风吹又生,都依赖着木神赐福。
腊月二十一,大雪飘落,伐木谷一片银装素裹。
宁静的谷中,一阵歌谣夹在在雪花中飞出。
“坎坎伐檀兮,置之河之干兮。河水清且涟猗。不稼不穑,胡取禾三百廛兮?不狩不猎,胡瞻尔庭有县貆兮?彼君子兮,不素餐兮!”
“坎坎伐辐兮,置之河之侧兮。河水清且直猗。不稼不穑,胡取禾三百亿兮?不狩不猎,胡瞻尔庭有县特兮?彼君子兮,不素食兮!”
“坎坎伐轮兮,置之河之漘兮。河水清且沦猗。不稼不穑,胡取禾三百囷兮?不狩不猎,胡瞻尔庭有县鹑兮?彼君子兮,不素飧兮!”
唱完了这首《伐檀》,楚天谣把斧子夹在腋下,往手里吐了口唾沫,均匀抹了几下之后,双手握紧了斧子,顺手颠了颠,同时眼神瞧准了檀木的根部。
双手握斧平平扬起,“嘿!”一声暴喝,斧子猛然从一侧劈出,平直地嵌入那株粗壮檀木尺许。
“哟嚯,看不出来,力气倒不小。”泥腿老头手里拎着酒壶慢慢走来,一双裹满了泥的赤足踩在洁白的雪里,倒是格外引人注目。
楚天谣平手拔出斧子,也不去理会,再度远远扬起,猛地劈来。
斧刃精准无误砍入了先前的劈痕中,再度嵌入尺许。
那檀木也就两人合抱大小,这一斧子下去,已经快要劈穿了。
他再度抽斧,头也不回也嚷了一句“退开咯,砸死可不偿命!”他双手抡起,同时暴喝一声,最后一斧丝毫不偏不倚地砍进原处,树木应声而倒。
“轰隆隆”巨大的响声惊起了林中的鸟儿,纷纷扑散飞出。与此同时地上震起一团白茫茫的雪雾,如同烟尘一般。
“嘿,人家伐树都是先砍个楔形的口子,然后一斧子一斧子地往里凿,你倒好,直接三斧子平着抡进去,这檀木就被你放到了。”
“从哪儿学来的斧法?倒有些门道。”老头儿搓了搓泥腿,带着掉下一些泥来,而后拎起酒壶,灌了一口劣质老酒,自顾自地说道。
老头儿有这么一个习惯,喝酒之前总喜欢搓搓泥腿,楚天谣始终弄不明白,喝了这么多年的酒,搓了这么多年的腿,那腿上的泥咋就还是搓不干净?
“味道不咋地,比不了当年的新丰美酒,不过也够带劲儿!”老头咂了咂嘴,用那积垢多层,已经快与大地母亲共色的白袍长袖抹了抹嘴角的酒渍。
“啧啧,想当年”正当老头追忆往昔峥嵘岁月,回忆新丰美酒畅快滋味的时候,楚天谣放下斧子,一把抢过了酒壶。
“别想当年了,给我留点。”说着他也是一阵猛灌。
这劣酒虽然称不上好喝,甚至有些辣喉咙,但好歹也是从长安的药罐子里抠出来的钱买的,可舍不得让那老小子全给灌了。
老头瞧了瞧那被三斧子放倒的檀木树,又望了一眼被随意丢在地上不起眼的黑白斧头。
这斧子斧身黝黑,斧柄却通体雪白,明明是木制品却如白玉一般,也不知是何等木料所做,斧刃看起来倒是不怎么锋利,甚至还有些钝化,但就凭着它,三斧子放倒了一株大檀木。
“不光是斧法,这斧子也有些门道。”泥腿老头盯了许久,终究也还是没能看出有什么门道,不由得又去搓搓泥腿。
楚天谣饮尽壶中酒,顺手抄起了那柄黑白斧子,顾不得擦去嘴角的劣酒,说道:“人都说我楚天谣楚无赖,光棍一条,无赖一个,啥都没有,就这一柄斧子还值点钱,那就是我的婆娘。”
说着又放在手里颠了颠,像抚摸女子一样抚摸着那雪白的斧柄,说道:“那烂屁作者说,这黑白斧子可能是失落的洪荒至宝,小爷就靠着它闯荡江湖了。”
“这斧子到底什么来历?”
在楚天谣的记忆中,这黑白斧子自小就跟着他,按理说小时候他也抡不动这斧子,但不知怎么,这斧子他一使起来就带劲,呼呼几斧子下去,大树就应声而倒。自从七岁那年父亲被风雪埋没之后,全靠这柄黑白斧子,这些年楚天谣和小侍女才没有饿死。
楚天谣很实诚地摊了摊手,示意并不清楚,瞧这小子也是一问三不知的模样,老头儿便不再琢磨那斧子,转而抢过他手中的酒壶。
“你刚才唱那歌什么意思?”晃了晃这才发现小半壶酒居然都被这小子灌空了,虽说不是咱买的酒,但还是咱亲手温的不是好像也不是亲手温的那好歹也是咱亲手拿过来的不是?就喝了一口,剩下的都进了这小子的肚肠,老头恨恨地瞪了他一眼。
楚天谣毫不服输地回瞪了一眼,“那是一首广为流传的民歌,讲的是砍树,懂不?”
“老头我没读过啥书,不懂,你给我讲讲。”
不远处也有伐木场的工人在砍树,按照木场的规矩,伐倒一棵树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