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云没有逃走,他鬼使神差地靠了过去,在小鸟的尸体边上蹲下。他伸手揭开了盖在小鸟身上的落叶,看清楚了小鸟的模样。
应该说,他看清了小鸟的死状。
它的身体上沾了血迹,整体完好,只有一颗脑袋不知所踪,独留下一块被鲜血包裹的肉疙瘩。如同有人用锤子猛砸过它的脑袋,将它的脑袋都砸得变形,砸入了身体;又如同……
黎云站起身,手中沾血的落叶飘到地上。
他慢慢后退,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小鸟的尸体。
他想起了一周前发生的那几件事情。
清晨听到的巨响、在车上听到的巨响、办公室里的巨响,还有……那只头顶沾着血的小鸟。
地上的尸体,就好像小鸟撞到了头,将自己的头撞成那样。
该是怎样的飞行速度,才会让脑袋变成那样?
还是说,它撞了无数次?一次、又一次……仿佛不知道疼痛?
黎云看向了周围。
他在周围没有看到血迹。
小鸟就躺在银杏路的中间,两旁的树木都相距甚远。
它像从空中掉下来的……像是被人故意摆在了那里。
故意,让他发现。
黎云闻到了腐臭的味道。
小鸟的身体并没有腐烂。可能内脏已经腐烂了……
黎云捂住了口鼻,立刻转身,撒腿飞奔起来。
他一路奔回到了停车场,上了车,迅速关紧了车门,打开了车内空调。
冷风吹来,让他身上冒出了鸡皮疙瘩。
他喘着粗气,告诉自己要冷静下来。
他可能是碰到了某些……某些自然科学中常见的事情。
不是有一种老鼠会集体跳崖自杀吗?还有冲上岸、搁浅而死的鲸鱼群……对!就是这样!说不定那种棕黄色的小鸟也有那种习性。它们集体迁徙,当中有一部分到处自杀。
就是这样……
黎云说服了自己。
至少,他现在不觉得恐慌了。他还是有些慌张,却不是因为恐惧而慌张。
他感到不自在。他将之归结为刚看到尸体、闻到了臭味的缘故。
他没有想要上网查查看,是不是真的有这么一种小鸟,有着这么一种糟糕的习性。
黎云发动汽车,驶出了停车场。
他要回家,赶紧回家。洗个澡,上床睡觉。睡一觉醒来,新的一天到来,他就该忘记小鸟的事情。
他该想想张鑫茜。张鑫茜可能是遇到了麻烦,又难以启齿。或许是被前男友纠缠,所以不好说。也可能是她生病了,她家人生病了……或者,是她工作上的事情?她是个普通的公司职员,公司规模很小,老板家里有个要高考的女儿。可能就是工作上的事情。那样的小公司,说关就关了,都不一定是因为经营不善,可能是老板不想开公司了……人家有个有高考的女儿,说不定就想着送女儿出国读书,全家移民呢?国内的公司当然要关掉了。
黎云胡思乱想了好一阵。
他自己都没发觉,他在刻意回避小鸟的事情。
他发散思维,让意识不要注意到记忆中的那些小鸟。
车子开到了他居住的小区附近。
上下班进出的那道门已经锁上了,他需要绕一圈,从正门进入小区。
街上没有人。路两边都是小区的围墙。没有店铺,也没有小区门,这里自然不会有太多人经过。
黎云稍微加快了一点速度。
在前头路口右拐,就能看到小区正门了。
一道黑影划过了夜空,经过路灯下方,在柏油马路上投下一道影子。
嘭!
呲——
黎云猛踩刹车,身体因为惯性前冲。
他闭了闭眼睛,睁开的时候,就看到挡风玻璃上的一只小鸟。
一只,小鸟的,尸体。
它的脑袋粉碎,变成了炸开在挡风玻璃上的血花;双翅张开,几乎遮住了黎云的视线;两只小爪子还在抽搐,但没有两下,就彻底不动了。
黎云后知后觉发出了一声尖叫。
他那尖细的叫声和搞笑视频中的尖叫差不多,他自己却没有发觉。
他赶忙打开了雨刷。
雨刷抬起来,糊开了玻璃上的血迹。小鸟稍稍被推动,那模样像是活了过来,翅膀微颤,想要飞走。
黎云再次发出叫喊。这次不是尖叫,而意义不明的古怪哭声。
他看着血红色的挡风玻璃,只觉得自己被笼罩在巨大的鸟翅之下。
他匆忙打开了车门,跳下了车,没有拔下车钥匙,也不敢看挡风玻璃上的小鸟。
他头也不回地朝后跑。
他找到了小区的一道侧门。狭窄的人行通道七扭八绕,需要转一圈才能通过铁门。
黎云是扶着拉杆过去的。
他跑不动了,拖着脚步,有气无力地摆动双臂,往家的方向走去。
他不愿回忆刚才发生的事情,却是没有办法再刻意遗忘自己亲眼所见的尸体。
他再不愿承认,也已经注意到了异常。
这是发生在他身上的异常。
他遇到事情了。
可他怎么就会遇到这种事情呢?
他过去从没经历过这种事情。一周之前,他也是老老实实上班。他从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没倒霉地遇上死人、死鬼,他身边都没人出事。仔细回忆一番,他上一次参加葬礼还是在五六岁的时候,参加他爷爷的葬礼。其他长辈都在他生前去世了,他见都没见过,只在每年清明祭扫的时候,看看他们墓碑上的黑白照。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