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书房，九岁的李承乾正在摇头晃脑地读书：“……仲尼曰：善哉！政宽则民慢，慢则纠之以猛，猛则民残，残则施之以宽。宽则济猛，猛则济宽，政是以和。《诗》曰：‘民亦劳止，汔可小康，惠此中国，以绥四方……”
李世民一见，颇为高兴，对太子少师萧瑀说：“太子最近读书还行吧？”
“还行，就是有时候沉不住气，可能是年纪太小。”萧瑀答道。
李世民满意地点了点头，伸手把墙上挂的弓拿过来，端详了一番，觉得还不错，对萧瑀说：“朕少好弓矢，得良弓十余张，自以为无出其上者，后拿将来以示弓工，弓工曰：‘皆非良材’。朕不知原因，但问其故。弓工曰：‘木心直，则木之脉理皆直，弓劲，发矢则直。此十数弓，木心皆未直，脉理皆斜，弓虽劲，而发矢不直，箭出则力差。’朕方悟。曩昔辨弓，自以为精，而实未精。能朕少历戎旅，以弓矢定四方，识弓犹未能尽，况天下之务，岂能遍知？”
李承乾躬身说道：“生在宫中，不知忧惧。儿臣想像父皇一样，行走四海，了解天下之务。”
“朕年幼时天下大乱，此非彼时，你不必这样。”李世民转身又对萧瑀说道：“朕已命京官五品以上更宿中书内省，以便了解民间疾苦、政事得失，太子要学习，你可以带他过去。”
“微臣明白。”
六月，右仆射封德彝病逝，李世民辍朝三日，追赠司空，赐谥为明。
这天，李世民回到丽正殿，无垢正在缝衣服，他不由得微微一笑，“朕的皇后真是节俭，大唐有这样的国母怎能不兴盛啊！”
无垢抬头看他，轻抿了红唇，“就会哄我，一国之君、花言巧语的……”
李世民朗然大笑，来到无垢近旁坐下，“我想，和你商量件事儿。”
无垢抬头看他一眼，“我说过，朝政的事情我不过问。”
李世民继续说道：“现在右仆射空缺，无忌是最合适的人选，我想让他当右仆射。你觉得呢？”
无垢手中的针线停顿了一下，“月满则亏，水满则溢，我身为皇后，尊贵已极，要是再让兄长为宰相，那不是要步汉之吕、霍之后尘吗？切骨之诫，望陛下三思。”
“你不是说你不过问朝政吗？”李世民反问道，之后起身望着窗外，“没错，外戚干政的恶果前朝的例子太多了，但是，外戚也是可靠的，我不是刘邦，你也不是吕后，无忌不会有问题的。现在正是用人的时候，举贤不避亲嘛。”
“我不同意。”
李世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拧着浓眉，回头问她：“你说什么？”
无垢放下手中的针线，严肃地说道：“我说，我不同意！”
“我定了。”李世民直视着她，大声说道。
无垢还是那句话，“我不同意。”
李世民生气了，踱着烦躁的步子，“你是怎么回事儿？又说不过问朝政，又不同意无忌为宰相，无忌从小就与我在一起，后来又跟我出生入死，我不用他，用谁？”李世民一甩袖子往殿外走去，没走出几步，回过头来大声喊道：“你说说，用谁？”之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无垢目送他走出去，一句话也没说，他知李世民心中所想，可是李世民并不知道她心中所忧。
李世民来到崇文殿，奏折看不进去，书卷也摔在案桌上。内侍小心地陪着，不敢多言，看到皇帝又走了出去，便小心跟在身后。
李世民出了崇文殿，一路向北走着，被一阵幽怨的琴声所吸引，他循着琴声走去，来到一处僻静的院落，琴声突然停了，李世民望着里面，问道：“这里住的是何人？”
内侍赶紧上前，“回陛下，这里住的是杨夫人。”
“喔。”李世民知道，内侍所说的杨夫人是杨如眉，“进去看看。”
“是。”
“陛下驾到——”杨如眉刚躺在床榻上休息，听到内侍的声音，惊喜地连鞋子都没穿，光着脚跑到外面，跪在地上，“不知陛下驾临，杨氏接驾来迟，请陛下恕罪。”
“起来吧。”李世民温和地说道。
进屋之后，李世民打量了一番，杨如眉端了清茶，递在帝王手中，微微低头。
李世民望着眼前这个千娇百媚的女人，柔声问道：“在这里住的还习惯吗？”
杨如眉点点头，“皇后对妾身很是关照，隔三差五就差人送东西来。”
“那就好。”李世民抿了一口茶，“朕路过这里，进来看看你，有什么需要尽管告诉皇后。朕还有事，你好好休息吧。”
“恭送陛下。”看着李世民走远，直到看不见，杨如眉神色暗淡下来，她多想他能多待一会儿……不过，他能主动来看她，她已经很满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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