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日来的晴朗被祁璐三朝回门这天的大雨给打断了。

不过周大夫人翘首盼女儿归的好心情丝毫没有受到这珠帘雨幕的影响。

一大早,周府的下人就开始在后院里忙活,连带着周家几个兄弟都精气神特别足。周三爷从乡下赶到,还给哥哥嫂子们带了儿时最喜欢吃的零嘴,炸面圈。

“还是刘家婶子做得最好吃!”周二爷感慨。

周三少夫人见周大爷独身来的,便随口问,“怎么不见大嫂?”

“别理她。”周大爷不以为意地摇了摇手,“她喜欢在哪就在哪。”

周雷氏房里,仆妇们围着还在嗑瓜子的她好言相劝。

“少夫人还是到前头一起热闹热闹去吧,要是少了您,那这一家人怎么算齐乎呢?”

周雷氏吐出两瓣瓜子壳,嗤声道:“女儿回门,加上有孕的老三儿媳归家,婆婆眼里哪还有我?我才没这么傻去往他们跟前凑,去了也是惹人厌。”

“您横竖也要考虑大爷的颜面……大爷不好解释吧……”

“他要颜面,我就不要吗?!”提起这茬,周雷氏就气不打一处来。

昨日,她把黄酒涨价的事情搬出来跟丈夫商量,却没想到碰了颗硬钉子——周大爷坚决不同意。

“母亲说了,如非原料价格上涨,咱家的酒绝不涨价。”

“为什么啊?”周雷氏跟丈夫说话还算客气,“生意是一时一时的,不趁着红火的时候涨价,等大势过了,谁还——”

“怎么说话呢?”周大爷当时就冷了脸,“咱家酒坊祖辈相传,已经传承了好几代,你说这话,是觉得酒坊会砸在我手里?”

周雷氏被骂得心头一跳,辩白都有点不利索,“我、我哪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对母亲掌管酒坊的主意有意见?”周大爷越说越来气,“你怎么不想想,母亲才是最希望家里兴旺红火的人?她难道能做出什么对酒坊不利的事情吗?你要是主意这么大,你自己去跟母亲提!”

周大爷这番话是在分酒坊大院里头说的,不少干活的伙计都听得见,周雷氏被训得面红耳赤,正欲说话,周大爷竟然又堵了一句过来。

“亏你长了璐妹妹几岁,想事情却不及人家一个小姑娘清楚。”

祁璐!

周雷氏当即被这个名字扎了心。

她怎么不如祁璐了?!那个不知道从哪个野缝里头钻出来的女子,现在真的能当周家人的家了?听她丈夫方才那口气,家里酒不涨价的事情,祁璐分明也知道!

周雷氏气坏了,当天扯碎了两条帕子,愣是吓得一众下人不敢乱吱声。

事情这才过去一天,祁璐和周家新姑爷要回门,可周雷氏当真不想见这两人,铁了心觉得他们是来瓜分周家产业的。

周大夫人那头也发现人都齐了,就差周雷氏,差人来请过一次。

周雷氏就是犟也只敢跟周大爷犟,还没有胆大到要和周大夫人对着干的地步。周大夫人的人离开后,她洗了把手,换了身正式些的衣裳,出门往前头去。

仆妇丫鬟们刚要松口气,周雷氏突然顿住脚,“璐小姐的陪嫁丫鬟是不是文家的?我没记错的话,她母亲是在后院洗衣服的吧?刘家的,你找个机会把她安排到我屋里来。”

被点到的仆妇忙应下,随后跟着周雷氏继续走,不出两步就被周雷氏回头瞪了,“你还跟着干嘛?快去找人啊!你以为外嫁女回娘家这种事天天都有是不是?”

“呃……奴婢这就去办好!”

仆妇都已走远,还平白挨了周雷氏一声充满嫌弃的啧。周围下人不禁把头低得更下了。

——

祁璐回门这日是头一次见自己的干爹,周老爷。

周老爷脸宽宽扁扁的,面色偏红,额头宽,耳垂大,是人们常说的多子多福的面相。

比他面相更加和善的,还是性格。

“真好真好,我周定以后也是有女儿的人了。”周老爷笑着接过义女和新姑爷奉上的福寿恩茶,喝完后从怀里掏出两个厚厚的红纸封递给他们二人,“爹爹祝你们小夫妇今后日子顺坦和气,恩爱白头。”

“谢谢爹。”祁璐、沈鸿禹齐声道谢,同时在素锦文蓉的协助下,捧起了要孝敬周大夫人的这杯茶。

周大夫人眉开眼笑,喝过茶后,却不似周老爷那样掏出红纸封。她微微往前坐了坐,看向祁璐道,正色道,“娘没给你准备现成的——娘近日打听了一下,得知你叔姑父在筑县城北的一间小酒铺子因为经营不善,生意不佳,已经不打算做了,正在找机会腾出去。你要是对经商有兴趣,娘就出面替你把铺子盘了。”

祁璐很是意外,沈鸿禹倒还是面色无波的平静模样。

一旁的周雷氏直觉心头堵得厉害,可她看向老二、老三家的,发现都神色淡然,顿时更加恼火:她们都是知情的,只有她一个人还被蒙在鼓里!

她真想甩脸离开,边跑边哭喊“你们周家个个都把我当外人”。

等听到祁璐说出“既然娘费心替女儿张罗,女儿自然是要试试的”这一句,周雷氏蓦然错生出周家家门已经改姓“祁”的画面。

这头,周大夫人等人已经起身。

“既然决定要做,那就好好做,稳扎稳打,从最初的学起。璐儿,跟娘亲去酒坊吧。”

“是。”祁璐本就不喜欢坐在一起闲话家常,开酒坊的事明显让人更有干劲,她很赞同周大夫人说干就干的行事作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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