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珏从未见过这样沉重的痛诉,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说好,安静地坐着,听他诉说。
族长自言自语了大半天,终于抬起头来,定定看着蒲珏的眼睛。
蒲珏知道,他定然是有什么事相求了。
“蒲公子,现在,我们还需要有人给他们报个讯。两位公子既然本来就打算去太白山,身手又如此惊人,不知道能不能否带与我们这边的人同路?”族长眼中带上了一丝期盼之意。
梁平有点为难,站起身来道,“族长,其实我们也只是路过,想借宿一宿而已。至于去太白山什么的,当时都是我瞎编的。这路我们真不知道怎么走啊。”
“这样啊,这就有点难办了。”族长有些失望,自言自语道:“我们现在想主动去那里,这条路为实有些难走。”
见他已经悲恸到了极点,而最后一丝希望也都破灭了的样子,蒲珏心中一酸,伸手扶起他道:“族长,既然贵村已经有过去太白山的人,会不会有人知道这路怎么走?”
“哎,要是我们这边的人很清楚去那里的路的话,也就不用麻烦二位公子了。”族长满目含悲,道:“前阵子我们虽说也有去了太白山的孩子,但最后也没有回来的人。”
“那你们知道大概方向吗?我们顺着路过去,说不定就找到了。”蒲珏不忍他继续悲恸下去,出了个主意。
“方向倒是知道的,只是这太白山的位置极为隐秘,可能在找路上会有点麻烦。”族长带了一点点期盼之色,“二位真的愿意帮忙?”
“族长如果不嫌弃,”蒲珏默然点头:“反正我们两个人最近也没什么太大的事情,很愿意为族长走一趟。”
梁平听言,连忙扯了一下蒲珏的衣裳。
蒲珏知道梁平的意思是不要管太多闲事。蒲珏盯着梁平看了一眼,似乎这事情就这么定下了,不容他再提出反对意见。
“那就拜谢二位公子了。明儿我就派三个人跟你们一起。”村长没想到他答应得如此爽快,脸上的皱纹都舒展了几分。
“别漏了我,那我也要去!”屋顶的梁上传来一句脆生生的女声。
原来是卫雨霏。她抱着雪儿跃了下来,烛光一衬,小脸红扑扑的。
梁平不禁抖了抖眉毛,脸上浮现一丝无奈的笑容。这卫雨霏,哪里有好玩的事准能见到她。
“那便谢过卫姑娘了。”刚刚场上,他惊见了三人的武功,自然也知卫雨霏身怀绝技。况且去太白山路途凶险,多一个人有个照应总归是好的。于是挺立了身子,郑重对着卫雨霏施了个大礼。
“那你们在这边杀了人,官府的人会不会马上过来,造成什么危险?”蒲珏有点担忧。
“这个公子不必担忧。”族长抬起头来,“我们这地界本来就荒凉得很,官员没那么快的发现过来呢。再说了,这边附近还有一些坞堡堡主呢,我们也可以请求他们的庇护。实在是不行,大不了我们都先往深山里面躲。”
族长叹息一声,闷了一大口水:“其实我们这里山连着山,官兵想抓人也很麻烦,大伙儿可以躲入山谷,先跟他们周旋一番。”
“叔,去太白山的话,算我一个。”王水生脸上泪痕已干,满脸的平静。“我出去的多,村里的人应付这些场面我应该算最是有经验的,况且我没家没口,也没什么后顾之忧。”王水生的脸上带上了一层决绝之色:“至于姐姐的丧事,那便拜托族长了。”
族长也不做他言,点头默许。
第二天是个大晴天。
已经开始融雪了,雪水缓慢流淌到低洼的地方,搅起一片泥泞。马走在这路上,发出踢踢踏踏的声响。
族长集了全村之力,给王水生和另外两位村里的少年配了三匹马,让他们行途速度可以加快一些。不过这村子里的马是用来拉车的,比起蒲珏、梁平和卫雨霏的马,脚力差距得有点大,几个人跑起来并不快。
或许是村里人少衣少食,一切从简。王水生身上绑了块麻布,就意味着吊丧了。这麻布早已看不出颜色来,线头又粗又厚,卷着毛边。
拜丧过后,整整一个早上,他都都跟失了魂一般,颓着个脸,由着马的性子乱走。蒲珏知道他心里头难受,也不去打搅他,只是时不时提醒一下他稍稍注意一下脚下的路。
另外两个少年分别名叫王大壮与王二嘎,与蒲珏年纪相仿。农村人取名大抵是这般,名字越难听越好养活,只是蒲珏不甚熟悉,反倒是听了稀奇一般。说起来这两人在王家村是年轻辈子侄里办事最牢靠也是身手最好的人选,对于这边的路径还算熟悉,一路上忙不迭地为大家指路。
走了约一个时辰,离村子已然有些距离。
忽然马一阵狂嘶,再也不肯前进。蒲珏一抽鞭子,那马扔在在原地徘徊不止,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趔趄着,发出不安的声音。一众人正疑惑着,一阵浓浓的血腥味随风而来,给这泥泞而生冷的融雪天添上了一丝更为悲凉的注脚。
往前望去,只见荒田的边上,一具年老的新鲜死尸直挺挺地躺在路边。身上的烂布已然被撕裂成一条一条的碎绢,稀稀落落地盖在身上。连最后一抹作为人的尊严也不复存在。一群吃人肉的野狗正围在他身边啃咬,发了狂一般地连啃不休。已被啃得零零碎碎的肉末混着着融了雪水的稀泥滚落出来。
见到有来人,那些狗便聚拢在一边,停了嘴边的活计,瞪大了凶眼,目光炯炯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