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小猴儿一个人的身上,天儿黑的狠,火光照在她的脸儿上,瓷儿似的反着光。
明明瞧着是娇弱的女儿家,可就这么扎在爷们儿堆儿里,却是没丁点儿不和谐。
却听小猴儿话家常似的道:“我知道你们一个个的心头都恨着,恨不得拣起刀来再劈一会儿,我也知道你们一个个的都怕着,怕触了军纪,掉了脑袋扒层皮,脑袋可是个好东西,掉了那就不好玩儿了。”她裹着氅子来回踱步,“按说我一个娘们儿家,又没个一官半职,不该掺和军营里头的事儿,可掺和不掺和我都得掺和。”她在阴三儿面前站住脚,拍拍他那跟她脑袋齐平的肩膀头子,笑笑:“这阴三儿兄弟话可是说的明白,他和弟兄们是奔着我们石家来的,我虽是一介女流之辈,却也懂些待客之道。”
“既然是奔我石家来的,那我石猴子绝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兄弟们受屈儿。”
阴三儿眼里的动容才闪,小猴儿就掉转了头,看向绿营的弟兄们,“可我也不可能看着弟兄们遭了羞辱,不管弟兄们从何处来,如今打着我‘石家’的旗,就都是我石家的人,是我石猴子的亲兄长,亲弟弟!”
绿营的将士们眼中也闪起了动容,又听小猴儿忽而厉声:“正因为如此,我才要替那些守在家中,日夜求神拜佛,盼你们回去的娘亲,嫂嫂们说句话!”
“她们不懂家国,不懂大义!懂的就是男人,儿子在外,平平安安!建功立业!光宗耀祖!就算不幸躺着回去,也能得些抚恤,养大孩子,将来告诉他,他爹是为天下之大义而牺牲,为千千万万个家的安稳而牺牲!虽死也是个英雄!是条汉子!”
“而不是拿着家中等着吃喝的银钱豪赌、抽大烟的抽的全身发软刀都拿不动,只知道在自家地盘上窝里反,耍横,上了战场只能送死的的不孝子!”
兵营中鸦雀无声,甚至有些思乡的兵卒们,眼眶都湿了。
几声不合时宜的笑声自身后传来,小猴儿一甩头,看向几个‘山匪兵’,“怎么?你们很得意是不是?你们想着自己一不赌钱,二不抽大烟,三来身强力壮挥刀杀敌,处处都强过这些吃了多年皇饷的兄弟们,是吧?”
这一句话正戳他们的内心,甚至有冲动的竟然接话道:“是!所以我们不服,明明我们一个个的身强力壮,一个顶他们十个,凭什么我们要受这样的气!”
“一个顶十个?”小猴儿轻笑,回手从小狼腰上拔出火枪来,指着他的头,“要不扑上来十个试试,我这常年泡在药罐子的身子,比起他们可是差多了,咱们就看看,是你们的铁拳头厉害,还是我这火枪厉害?”
“大小姐!”阴三儿脸色涨红,委屈难掩!
小猴儿随即甩开枪,一派江湖口气的道:“兄弟,你用不着恼,我既然当你们是自家人,就得告诉你们这个道理,你的拳头再狠,刀再快,也比不得这玩意儿,这只是火枪,一枪能毙了一个,那火炮要是一崩,那就是一窝!”
“就是你们瞧不上的这些个绿营兄弟,他们可是咱们大清朝使唤这些个东西的行家中的行家!吃了这么多年的皇粮就不是白吃的!”
小猴儿环视一圈儿,忽而调高声调:“十根手指有长短,别管从前你们吃的什么,喝的什么,既然今儿都站在这儿,为的就都是一样的目的,混口饭吃,养家糊口,做英雄,搏功名,光宗耀祖!”
“这些的前提是,得活着!人要是死了,这些都他妈的是废话!”
“战场不是江湖,不是你刀快,手狠就名扬四海,那是万万把刀朝你砍来,你自个儿有他妈一千只手也忙活不过来,眼睛长在前头,后背谁替你照看着?是兄弟,是袍泽!残在战场上,是谁背你回来?是兄弟,是袍泽!不幸战死,是谁把你的尸身带回乡里?是兄弟,是袍泽!”
“今日你们拳脚相向,想没想过,有一天也许是他站在你的后头,替你扛住挥来的一刀?!”
“既然站在这儿,兄弟们的命就系在一根绳子上!多一个兄弟,不是多一个人跟你抢饭,跟你抢军饷,那是多一个人替你挨刀子,多一个活命的机会!”
小猴儿说的激动,众人听的更激动,一时间胸中都像塞满了什么,胀着,鼓着,说不出的憋闷着。
阴三儿率先跪了地,扑通一声,膝盖重重砸在地上,这个铁血铮铮的汉子,这辈子跪爹跪娘,跪天跪地,却是第一次朝一个女子下跪。
可他跪的心甘情愿,跪的心服口服。
“大小姐,别说了,是我们错了。”他这一跪,几百弟兄跟着跪倒一片,阴三儿向对面重重的点了下头,“兄弟们,多有得罪,对不住了!”
“既然认了是一家兄弟,就别说两家话!”
“是啊,不打不相识!”
不知谁先开口说了第一句,不知谁先跪了第一个,反正很快,两边纷纷切平,只余小猴儿立在楚河汉界,咳嗽的不能自己。
总算暂时平息了纷争,可她丁点儿得意不起来。
她心里清楚,这人心是水做的,好软也好冻,要想真的带出一支像样儿的兵,制度才是根本。
可问题是,摆弄摆弄人她还成,这些用兵之道,她哪里懂得?
别说她不懂,小猴儿回头扫了一眼那不下二十多个随军的文臣,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