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没同石狮子精讲那一段过去,她兴许能大方的同无妄相处,但她讲了那段过去,伤疤又揭开一次,下意识的,有些想回避他。
垂下的眸子里渗出自嘲笑意,她想,她啊,实则是个记仇的小人。
强行装出一副寻常模样,她伸手接过无妄捧着的茶盏,轻轻颔首道:“那……便叨扰几日罢,麻烦你了。”
手掌蜷缩又摊开,再摊开、又蜷缩起来,无妄莫名松了一口气,语气中有着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欢欣,“我新为你开了个房间,同魔宫不能比,但想来你会喜欢的。出门右拐,在我的房间隔壁,你去看看可还满意,若有不满意的地方便说出来,我再为你重新修整。”
他的手艺自然是好的,不用看便知道必定无可挑剔,雪颂甚觉受宠若惊。前一世,她给他打了那么久的杂,到死也没换来一个单独的房间,这一世她甚么都没做,却在无生谷拥有了自己的房间。啧啧啧,当真是不公平啊。琥珀色的眸子里闪现出期待的光芒,她加紧步子往外走,去看无妄亲自为她准备的房间究竟如何。
雪颂前脚刚走,后脚鱼丸便探起头,一改方才可怜兮兮的惨样子,抬起小下巴,向着无妄骄傲道:“怎么样怎么样,我演的还不错罢,雪颂姐姐都被我骗来了呢。”
身形晃动几下,额头渗出几滴冷汗,无妄再也无法支撑着站稳,扶住床榻边的栏杆,虚弱道:“不错,孺子可教也,如约,奖你十罐牛乳。”
拿毯子把自己包裹成一只竹粽子,鱼丸晃着脑袋,声音软软道:“牛乳便不要了,还得你出去找,万一扯到伤口就不好了。”他忧心忡忡地望向他,“无妄,你身上的伤何时能好?”
一个月前,他在无生谷中堆雪人玩儿,没良心的桃华和初微乍然出现在谷中,行色匆匆,满面都是凝重。
初微的背上负了一个伤患者,他伸头看了一眼,正是跑出去许久未归的无妄,他软软地趴在初微背上,已无太多生机,面无血色,看上去离陨落只差一步了。他当时便被吓哭了,怕无妄醒不过来,怕他死掉。桃华抱着他哄了好一阵才止住哭声。
初微的术法造诣很高,鱼丸在旁人口中听说过,但无妄所受的伤势太重,术法造诣很高的初微忙活了三日才把他从鬼门关拉回来。
之后又过了一个月,无妄他始终没有苏醒,他又哭了几缸眼泪,生怕他醒不过来。好在昨儿个,无妄他抖抖眼皮子,终于苏醒过来,他高兴的在雪地里打了好几个滚儿。
无妄醒过来的第一件事,不是要水喝,而是不顾初微的嘱咐,起身运用神力找人。他从外面打完滚过来后,无妄擦干净嘴角的血渍,让他去到魔界一处叫钟岳山的地界,想法子将雪颂带来无生谷。
他喜欢雪颂嘛,所以不辱使命,连蒙带骗,把雪颂给骗来了。
天色渐渐变得昏暗,这一日就要过去,无妄摸一摸他的脑门,急促的咳嗽几声,道:“很快便会好。你要记住,别同雪颂说我去过海底找她,也别说我身上有伤,能管住嘴巴吗?”
鱼丸不是很懂,“你是为了救雪颂才受伤的,为何不能同她说?”
把手从他的脑门上拿来,无妄捂住心脏,低低道:“这世上不能说的事情有许多,譬如,你将初微的九层塔摔坏了,再譬如,你对我说流封这辈子是光棍命,永远都找不到夫人,再再譬如……”鱼丸“啊”一声打断他,赶紧蒙住眼睛,心虚道:“哎呀我答应你,不说不说,甚么都不对雪颂说。”
无妄露出抹满意的微笑,许是牵动到了伤口,又是一阵猛烈的咳嗽。
每逢傍晚,无生谷便开始飘雪,细密的雪花从天际熙攘落下,像撕碎的纸片,若再吹起寒冷的白毛风,简直令人寸步难行。雪颂去了许久都还未回来,无妄不知是怎么回事,等胸口处的疼痛减轻一些,他换上一副如常的状态,赶过去寻她。
门口没有雪颂的身影,他为她建的房间里亦没有,一颗心立时提起——难道她趁机走掉了?如寒潭般深邃的眸子里闪过一瞬失望。
他正要追出山谷去,御风飞起来之前瞥了眼床榻,竟看到了雪颂。原来她窝在床榻上睡着了,有被褥挡着,所以他方才没有看见。
一颗心才终于又落回胸膛之中。
他真的,不能再失去她了。
若雪颂清醒着,兴许他还不太敢靠近她——毕竟,当年是他对她不住,失而再得后莫名其妙便觉得胆怯。他忍不住想自嘲一声:呵,神尊无妄竟也会有胆怯的一日,三界谁人会信呢。他迈着迟疑的步子靠近熟睡的她,抱臂倚靠在床边,目光在她的面孔上流连忘返。
床榻上躺着的女子一如昔年,丝毫未见老去,仍旧有着少女的鲜活感,但周身的气度却与昔年不同,少了几分天真娇纵,多了几分冷静成熟。
这些都无碍,他看着她闭上的眼睛想,他喜欢的是雪颂,不管她是幼稚还是成熟,是娇纵还是桀骜,他都喜欢。
镂空花的窗子没有关严实,有冷风丝丝吹进来,雪颂打了个冷颤,他轻手轻脚的将窗子关好,又回到床榻边盯着雪颂看。
唔,他们雪颂真好看,睡着了也这样好看。
作为三界的神尊,他空有一身本领,掌造化钟灵,却无法顾全喜爱的女子,说来也是失败。雪颂的性子他再了解不过,若她晓得他恢复了记忆,定然不愿意留下来,兴许还会胡思乱想,认为他之前故意装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