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文玩,这是老吴店铺挂的牌匾,烫金的草书,光看这龙飞凤舞的字,给人一种大气中透着儒雅的感觉,可取的名,我的第一印象就是街边口开的兄弟餐馆,兄弟大排档,兄弟汽修一样俗气得掉铁锈渣。
像我们做古玩这行的,讲究文艺和内涵,所以一般店名都会取得文雅一些,比如寻珍阁、藏雅居一类的,小舅妈当时取的店名就叫博古斋。
我以前问过老吴,怎么取这么没有档次和水平的店名,当时老吴傲气的告诉我,因为这个店是他和他亲弟弟盘下来的,而且四海之内皆兄弟,寓意深刻,虽然看起来俗,但大俗即大雅,没有文化和高深修养的人,品不出其中的味道。
听他说得这么有道理,我也只能夸他店名取得好,雅中带俗,俗中含雅,完全贴合现在的群众路线,免得让他觉得我庸俗。
走进老吴的店门,我全身已经湿透了一大半,本想要傻乐在我前面遮风挡雨,可他一开跑,就甩了我半条街,我连他屁股都看不到。
老吴坐在根雕的茶盘旁和一个客人喝茶聊天,茶盘上放着一个垫着锦缎的盒子,盒子里面平放着一个青铜爵杯,那个客人坐在旁边,三十出头的样子,不用想,他肯定就是今天的正主。
这个男子神情有略显焦急,有些坐立不安,一看就知道他现在应该急着将这个物件出手。
这样的人,在古玩城里面并不少见,大多数的原因是急着用钱,想把手里的物件赶快出手变现,也有可能是瞒着家里人将祖上传下来的一些老物件偷偷拿出来卖掉,更夸张的,我还见过讨债公司的人压着欠债人过来卖东西。
但不管他处于什么原因和目的要卖东西,作为商家的我们,基本上只在意你物件的真伪和值多少钱,至于它的来路,并不是特别关心,即使这个物件是贼赃,又或者土里刨出来的冥器,你要敢卖,我就敢收,当然,绝对不敢这么明目张胆的收,而且价格也会压下去不少。
老吴没有多说什么,指了指茶盘上的青铜爵,那个男子赶紧拿起锦盒,向我递过来。
我擦干额头的雨水,指了指茶盘,:“你还是放下,我自己拿吧,到时候摔了砸了,谁都说不清楚。”
物件不过二人手,这是个稍有点古玩常识的都知道的规矩,就是为了防止物件在交接的过程中万一失手,掉在地上砸坏了,一个会说对方没有递得好,另一个会说对方没有接得好,到时候谁也闹不清到底是谁的责任,所以交接的时候,一方将物件放在稳当的地方,另一方才会去拿,即使出了问题,至少也会责任分明。
等男子将锦盒放回茶盘,我才重新拿到手上,独自走到老吴的柜台旁,选了一个比较敞亮的地方开始端详起来,而那个男子则不时的盯着我这个方向看,好像怕我拿了东西跑掉一样,显得很是焦急。
带好白手套,爵杯入手微沉,有些份量,从外表来看,口面成叶形,沿边有一对矮柱,爵腹较厚,下方三足外撇,棱角分明,爵身饰有云雷的纹饰,这是典型的西周青铜爵的风格。
只是西周距今有三千年左右的时间,而这个青铜爵却看起来较新,明显没有经过这么多年时间的沉淀。
我打开小型手电,灯光探入爵杯内腹,开始查看它的细节,每一个小裂纹,每一个小的氧化点,都不能放过,有些地方还要借助放大镜来观察。
二十分钟后,我将放大镜和手电全部收回自己的肩包,朝老吴挑了一眼,老吴微微点头,他帮男子续好茶水,走到了我旁边。
我指着爵杯小声的对老吴说道:“这东西明显不够年份,而且铜质比较纯正,肯定不是夏商周的物件,我判断是明朝的旧仿,但它没有沾过土,保存完好,品相不错,应该是一代一代传下来的物件,还能卖几个钱。”
旧仿,其实就是一个仿品,但它不代表就是假的,仿货有两种,一种是新仿,就是利用现代的工艺水平,将一个普通的工艺品做旧,这种物件几乎没有什么价值,还有一种就是旧仿,也就是明清时期的物品仿照更为久远的历史物品。
就比如青铜爵,这种饮酒用的爵杯,从夏朝开始,一直到西周都比较流行,再往后的朝代就几乎不用了,而我手中的爵杯,不论是造型,还是上面的图案,都属于明显的西周风格,但从铜质的工艺构造和氧化程度来看,却是明朝,也就是说,这个爵杯是明朝仿西周的一个物件。
你要说它是真品,它却是仿的,你要说它不是古物,它却有几百年的历史,而且还是明朝的东西,归根结底,这个爵杯肯定是有它的历史价值和收藏意义的,只不过它的价格,和真正西周的爵杯相比,却又相差很远。
“能看出它的出处吗?”老吴问道。
我摇了摇头,:“没有任何铭文参考佐证,从做工来看,不像官窑出来的物件,应该就是明朝普通书生人家或者小官吏,为了讨个好彩头,做了一个青铜爵,寓意加官进爵。”
所谓的出处,其实就是问这个东西的文化价值,比如年代,外观一模一样的瓷瓶,一个摆放在皇宫里,一个摆放在寻常百姓家,那么它们之间的历史文化价值就会千差万别,古代一个富翁家精美的花瓶,在文化价值上比不过皇帝用过的破恭桶。
“那这样的物件,现在大概值多少钱?”老吴直接问重点。
我悄悄伸出手指,比划了一下三,又比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