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楼氏的丧礼是韩氏一手操办,都是照着汉人的规矩来办。至于鲜卑葬礼上割耳流血的习俗一概不用。
慕容谐将此事交到韩氏手里之后, 就真的没有再过问。表现出十二万分的信任。甚至这信任的有些过了头, 哪怕慕容延在丧礼上被慕容定给打成了乌眼鸡,慕容谐都没有过问, 甚至他还派人给慕容定那里送了药, 可慕容延那边半点表示也没有。更别说要给慕容延撑腰了。
过了两日,渐渐的有人传言,说慕容延这个长子已经不得丞相的欢心。原本贺楼氏地位就岌岌可危, 丞相想要废黜这个发妻,贺楼氏自缢更是激怒了他,丞相不好拿死了的人发脾气, 怒火就烧到了长子身上,要另外立别的人做继承人了。
消息传到慕容延耳朵里, 慕容延第二日在灵堂上守灵的时候, 脸色越发憔悴。脸上的伤因为没有得到充足的休息没能痊愈。留下一个偌大的淤青在那里, 看上去显得无比滑稽。
他跪在那里,披麻戴孝。前来吊唁的宾客都醉翁之意不在酒,过来做个样子之后, 不是去拜访慕容谐就是去见韩氏。
他抬眼看了一眼前来的两个宾客,正好和他们的目光撞个正着。两个宾客马上脸上挤出笑来, 慕容延面无表情的转过头去,不看着两个人。
他眼角余光瞥了一眼慕容弘和慕容烈两个。慕容弘跪在那里,哭了几天,到了这会, 连装都装不出甚么悲怆了,只剩下满脸的麻木。
慕容弘察觉到慕容延在看自己,抬起头来看过去,“六拔要是累了,可以休息一会,我们两个在这里顶一会。”
“不用。”慕容延转过头,继续跪在那里。
这两个庶子根本就不是阿娘带大的,和韩氏那个贱妇混的焉熟,自己要是走了,这两个人怎么可能会尽心?
慕容弘见慕容延一言不发,脸上顶着硕大的青肿眼,跪在那里。一时间不知道要怎么说才好,不由得撇撇嘴角,回头和慕容烈对视一眼。彼此交换一个无奈的眼神。
过了几日出殡,出殡的人不多,比起丞相夫人的身份寒酸的厉害。倒是抬棺的人足足有十人,勉强为贺楼氏挽回一点颜面,咸阳原一处山丘上就是贺楼氏的长眠之地。慕容谐彻底嫌恶了这个发妻,不打算百年之后和她一块同穴而葬,特意把她给弄的远远的。
慕容延看到完全不成样子的坟墓,目眦尽裂,喉咙里半句话都说不出来,嗓子里赫赫作响。
贺楼氏的棺木被匆匆忙忙的抬到墓穴里头去。
贺楼氏是自缢,死的突然,加上被慕容谐厌弃,墓修的格外的仓促和简陋。魏国旧俗,贵人死后,下葬用有莲花浮雕的石棺,但是到了贺楼氏这里就仅仅是木棺,至于描绘墓主人生前生活的壁画,也是画师草草画上去,都没有风干。
一切的一切都透露着毫不掩饰的敷衍。
慕容延在墓门外哭倒在地。朱娥去搀扶他,但是一个孕妇哪里拉的起来一个壮年男子,只好手脚无措跪在那里。仆役们把陪葬品放进去,两扇墓门关起来,用一把沉重的黄铜锁锁好,门口砌满石条。
一切做好,开始填土。
慕容延见到墓葬开始填土,嘶吼着从地上爬起来,就要冲上去。他顺着墓道往下冲,被慕容弘和慕容烈拉住。
“六拔你这是要做甚么!”慕容弘顾不得自己脑袋上的帽子都掉了,双手死死抓住慕容延不敢松手。
“放开我!”慕容延双目布满血丝,“我阿娘还在里头!”
“你疯了是不是?”慕容弘说着,慕容延又向前冲了好几步,慕容弘一时不察,被他挣脱了去。慕容烈见状一把把慕容延扑倒在地。
“完了,恐怕是中邪了!”慕容烈使出了吃奶的劲儿才把慕容延给按住,慕容延不停的挣扎,双手死死的抠住地面,挣扎着就要往最底下的墓门爬。
慕容烈和慕容弘对望一眼,手刀砍在慕容延后脖子上,慕容延的哭叫顿时戛然而止,晕倒在冒着浓烈腥味的土上。
两人把人背起来就往外跑,只说慕容延伤心过度晕过去了。然后迅速叫人准备一辆马车,把人塞到车里头,等到回填彻底完成,祭祀也做了之后,才把晕死的慕容延给带回来。
众目睽睽之下,慕容延想要跑回去扒门的事自然隐瞒不了。不多时传遍了长安上层,有人惋惜,有人冷眼旁观,还有人已经想要去探探慕容谐的口风,看看他到底中意哪个儿子。
慕容延回去之后大病了一场,幸好人年轻,身体强壮,没太大的事。
朱娥一手撑着腰坐在他身旁,看他一脸阴郁,“夫君好歹笑笑吧,前半个月,夫君才不是得了个儿子么?”
慕容延有个妾侍,在丧礼期间早产生了个孩子。虽然是早产,但是母子两个都活了下来。
朱娥说这话的时候,小心翼翼观察着慕容延的神情,不放过他脸上半点变化。
她瞧见慕容延面上露出一丝厌恶,“甚么时候不好,偏偏挑在哪个时候生孩子!你叫我高兴的起来?”
朱娥险些翘起嘴角。
那个妾侍早产是她的功劳,故意让人抓了只猫放到那个妾侍的院子里,妾侍见到猫受到了惊吓早产。
她这孩子怀的晚了点,让贺楼氏安排的妾侍给抢了先,但是不要紧,她可以一点点扳回来。
朱娥低下头,过了好会又抬起来,“对了,外头好多人说,丞相要迎娶那个女人做夫人了。”
“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