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鸣村,上次被李大山无情嘲讽,把面皮给生生剥个干净的老姜,坐在炕上闷头抽着烟袋,开始质疑自己的人生。儿子坐在一旁,也在嘟嘟囔囔:咱是游击队,人家也是游击队,咋就差距这么大?最丧气的,是哭着求人家,人家还不要你。自上次回来,虽说把手里的家伙鸟枪换了炮,可那是人家不要的东西,随手赏你的。于是,整个游击队都陷入了低迷,没有丝毫出动的心情。
忽地门帘一掀,一道魁梧的身影夹着凛冽的北风闯了进来。一屁股坐在炕头,端起水就往喉咙里灌。老姜定神一瞧,可不正是自己的老伙计,白石坳游击队长钱三斤。
“老姜,出事了!”神秘兮兮的凑了上来,一副全天下就我知道的样子。
老姜头眼皮子也没撩一下:“能出啥事,你老婆又要生了?”
“我跟你说正经的,真出事了。”
这次干脆都懒得搭理,自顾自的磕着铜锅里的烟灰。
“我告诉你,清水据点不见了!”语不惊人死不休。
“你就给我扯犊子吧,早几天我还打那路过,蒙谁呢。”
“真的!就昨天,从安定回来的交通员说,清水据点不见了!”
啥?老姜翻身坐了起来,转头跟儿子交代:“快!叫上所有人,我们去看看。”
走在前往清水据点小路上,钱三斤热络的拥着老姜的肩头:“老哥,咱俩是啥关系?跟我说说,你这一色的汉阳造,哪来的?”
“人家送的。”
“谁这么大方?难道是胡连长?老胡忒不仗义,怎么能给你不给我呢?看看,我手里最好的还是老套筒。”
“扯蛋吧,就胡斌,能有这大方?告诉你吧,这人你认识,李大嘴.。他说是感谢我们上次去赵村帮着转移。”
“哦。。。那我也去了呀,老哥,你得分我一半。”
“滚!”
“你咋能吃独食?分我一半!”
吵吵嚷嚷中,来到了记忆中清水据点曾经存在的地方。
没错呀!就是这里呀!山还是这座山,路还是这条路,树还是这片树,可是,据点呢?炮楼呢!
两个游击队二十来人站在那里,面面相觑,张口结舌。围墙不见了,壕沟不见了,吊桥不见了,最稀奇的是,那么大一个炮楼,竟然也不见了,整个地方,就是一块平地,估摸着,今年开春还能整出几亩好地来。这、这是哪位大仙的神迹?
在北风呼啸中感叹造物主神奇的,远不止他们。四周到处站满了听到了消息匆匆赶来,意图戳穿这个无稽谎言的百姓。其中,又以附近三个村子的乡亲居多。
亲自带领犹自不信的乡亲来到现场,赵村妇救会主任刘萍萍同志洋洋得意:“现在相信了吧。乡亲们,有了咱们自己队伍的保护,你们还用往山里跑吗?还用怕那些来扫荡的鬼子伪军吗?”
众百姓呀呀张口,又似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喉咙,刘萍萍更加得意:“鬼子那叫什么扫荡?看看眼前,这才是真正的扫荡!今天是清水据点,明天就是石寨!现在你们都相信了吧。乡亲们,跟党走,得永生!”
分区机关里,此刻一派忙碌的景象。进进出出的工作人员行色匆匆,好像屁股后面挂了串点着的炮仗。
分管群众工作的五人众,以周洪海为首,不断下达着新的指令,随即被高效率的传达到每个执行者手中。虽是忙得焦头烂额,每个人却都乐在其中。
杨青山坐在祠堂的太师椅上,正跟老村长交流感情:“大爷,我们打算先翻修祠堂,顺带着把指挥部扩建,您觉得怎么样?”
老头摆摆手,拒绝了杨青山递过来的纸烟,自己把烟袋点上:“你们要怎么弄指挥部,我不管,可这祠堂,你们不能动。”
“为什么呀?一起用青砖翻新,不是更好?”
“说了不能动,就是不能动。”老头是王八吞秤砣,铁了一条心。
“那您总得给我个理由呀?”
老头沉吟半晌,抬手一指:“小雷子的牌位在上面,乱动,会坏了风水。别说是我不肯,就算我肯了,让乡亲们知道你们要动小雷子的牌位,会出大事。”
啥?。。。杨青山顺着老头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最高一层的木架子上,正当中一个硕大的牌位俯视芸芸众生,上面那个鲜红的名字,可不正是雷仁!
杨司令顿时仿若五雷轰顶,脑仁子被砸得生疼。这都什么事啊!这小子在群众心目当中,有这么高的地位?回想刚迁来赵村的时候,那家家户户贴着的门神,当初只是觉着奇怪,还以为是赵村百姓供奉的某位不知名大神,此刻仔细品味,那模样,可不正是雷仁?
王平也是彻底痴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冲杨青山使了个眼色,那意思,民心不可违。
杨青山苦笑着摇摇头,只得继续做老头的工作:“大爷,我们没说要动牌位,只是把祠堂外墙翻新,盖上了瓦片,就再也不会漏雨了。”其实,真正的心思是:连办公地点都是人家祠堂无偿奉献出来的,只翻修指挥部不翻修祠堂,实在是说不过去。
老头想了半天,点了点头:“只要不动牌位,我们没有意见,你们就看着办吧。”
见这个顽固迂腐的老头终于松了口,二位首长也是长出了一口气,告辞离开。
回到司令部坐下,两人心里都是有些郁闷,半天没有吭声,直到小张进来通传:胡斌带着黄道来了。黄道,原6连指导员,现任7连连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