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向前的起居室里,各位领导彼此间的交流声不大,也足以让靠在楼梯把手上的丁学锋听得一清二楚。
不大会儿,他就听见顾琳琳的声音传了出来:“龚校长的为人,大家心里都清楚,这么大一笔钱,怎么可能是龚校长受贿得来的。再说了,即便是他收受了贿赂,也不可能明目张胆的把钱摆到桌面上吧?除非他缺心眼。没有证据的事情,最好不要妄加揣测,说不定是有人刻意在龚校长死后把钱送进屋里来的。”
“顾主任,你的意思是有人故意往龚校长身上泼脏水喽?我已经解释过了,事发后,除了那个女工作人员,我是第一个进龚校长房间的人,你这样说,是怀疑我栽赃陷害龚校长吗?”高斌的解释让顾琳琳哑口无言,没有证据,确实不好乱说。
“周书记,我刚才对宾馆的工作人员进行问询的时候注意到一个细节,负责打扫卫生的郭大妈回答我问题时眼神游移不定,说话磕磕巴巴,我琢磨着,她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们,要不,我把她喊过来你当面问问?”
武安家提出的建议被周多万采纳了,他说道:“也好,你去把她喊过来。”
听到这里,丁学锋心里一惊,龚向前的死,果然不简单。武安家渐行渐近,丁学锋忙闪身躲进了楼道间。
阴暗逼仄的房间里,武安家的话让丁学锋的疑窦乍起。
诱发龚向前猝死的原因是突发性心肌梗塞,这一点经过了医生的证实,而以丁学锋的医术来看,是毫无疑问了;那么,龚向前的突然死亡,是不是因为见钱眼开,激动之下犯了病,则无法断定。
高斌是第一个进入龚向前房间的人,按照他的说法,在工作人员打开房门之前,没有人进入过龚向前的房间,他急着将自己摘出去也情有可原。
但武安家接下来的话就引人遐思了,为什么一开始他没有把询问郭大妈的事情讲出来,偏偏在高斌拼命往外摘自己的时候他选择了说出真相呢?他说这番话的意图太明显了,就是要直接否定掉龚向前单纯是因为突发性心脏病而死亡的可能。
那么,郭大妈在这件事情上,又扮演着什么角色呢?
使劲搓了两把头发,这事还真是棘手。丁学锋打定了主意,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人把屎盆子往龚向前的脑门上扣,这是对龚向前人格裸的侮辱。作为朋友,丁学锋不想看到这样的事情发生。
思绪又回到了几个人的谈话上面。
分析顾琳琳和高斌、武安家之间的对话,不难看明白两点:
第一、对龚向前的死因,校党委书记周多万至今态度不明朗,但丁学锋相信他更倾向于支持龚向前是因为收受大额贿赂难掩激动的心情导致病发死亡这个观点,从他紧缩的眉头上可以看出,他也知道这个观点站不住脚,但好歹能解释的通,不至于上级机构的板子打下来,危害到他党委书记的位子。
说到底,龚向前收受贿赂,是个人行为,教育部也好,纪委也好要追责,只能追究龚向前的责任,作为党委书记,他顶多承担一个失察之责,官位能够保得住;如果龚向前不存在经济问题,只是因为突发性心肌梗塞死亡,周多万将要面对的压力可想而知。所以,他现在的态度是一言不发,静观其变。
第二、顾琳琳是不同意将龚向前死亡的原因往收受贿赂这个方向引导的,但胳膊拧不过大腿,她也看明白了周多万的心思,想凭借一己之力让周多万改变想法无疑很难;再加上旁边有武安家、高斌添油加醋,她更是力有未逮。
武安家和高斌为什么非要往龚向前的身上泼脏水呢?让龚向前坐实了见钱眼开导致死亡这个罪名,对他们又有什么好处?
有一点可以肯定,武安家掐准时机将打扫卫生的郭大妈推出来,肯定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他这么做,是有意把水搅浑。
丁学锋清楚周多万和郑宝栋不是一路人,甚至两位党政一把手水火不容。而武安家虽然是党政办公室的主任,但是却不是周多万这个书记的人,实则是校长郑宝栋的心腹重将,按理说,武安家的建议,不应该被周多万采纳才是,看眼下事态的发展,虽说周多万没有直接表示接受武安家的建议,态度却是模棱两可的。
越想头越大,丁学锋觉得,与其在这里猜测下去,不如去把问题调查清楚,说破大天比不上铁证如山啊。
他想到了一个最关键的问题,这钱,到底是谁送进龚向前房间的?
被校党委书记公然排除在治丧组之外,并没有让丁学锋感觉到沮丧,他自己去寻找事情转机的机会。
刚想推门出去,楼道里传来的脚步声让丁学锋放下了抬起的手。
屏气凝神,隐约能听见武安家正在说着话,丁学锋心想,武安家正在对话的人应该就是郭大妈吧?不知道两人在密谋着什么?
过了一会儿,外面没了声响。
丁学锋推门出来,楼道里空荡荡的,空气平静的流动着,竟显得有些阴森,就像暴风雨将至前的片刻宁静,这份宁静,仿佛在积聚力量,就像强大的攻势来临之前,总需要一个酝酿的过程。
龚向前卧室的门也关闭了,不知道郭大妈在高高在上的党委书记面前,会不会手足无措?
丁学锋不再有片刻停留,他疾步向楼下走去。
昨晚值班的两名女孩挤在客厅的单人沙发上,丁学锋看过去,两个女孩眉清目秀,想必是被今天发生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