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藤椅上的释妄垂了垂眸,终不再看那面空墙。
“你的愧疚有什么用?能把我的亲人还给我么?能还我一个家么?能补偿我这么多年来孤身一人的风餐露宿和颠沛流离么?”
花澈却怒了,释妄愁眉苦脸满是痛色的那张脸看的她怒极了!她之所以无处可归,还不是因为有人曾杀了她所有的亲人……天下之大,何处不能留宿,她想要的,不过是一个有人甘愿等她归去的地方,那个地方,被凡人称为家。
“你不能。除了愧疚,你什么都不能。”
花澈停止了嘶吼,喉咙里不断地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释妄听过那种声音,那是狐在盛怒下才会发出的声音。
眼泪滑过花澈姣好的面容,摔在地上裂成了一滩水渍。
释妄听见花澈沙哑地说,“你这样的人怎么会成为和尚?佛祖就是这么悲悯众生的么?难道他的百纳不包括我们这些世人口中所谓的畜生么?”
释妄又叹气道,“佛祖说不可杀生,只是一种主张,不是为善的必要准则。为善的定义,在于心。而我,也从来都不算是一个真正的和尚,我之所以秃,是因为懒得洗头。清昭寺只收心有善念之人,排据心有恶念之人。当年我杀了那一窝狐,被嗜血的感觉冲破了头脑,也被人心叵测吓昏了心智,不知何为善,何为恶,因而清昭寺不收我。”
花澈半眯着眼,不做言语,就那么静静地站立于释妄的面前。
“所以我后来日行一善,终于洗去一身罪孽,我……”
“你闭嘴!”花澈只落了一滴泪,余下的,是满眼的水光,被她强忍着没落下来。
“罪孽是永远都不可能洗去的!永远!你曾犯下了罪孽,却拿对他人的施舍来抵消,和南辕北辙有什么区别!你所洗去的,只是你自己的愧疚感罢了!你对那些人的伤害永远都不会消退,他们尸骨可还未寒呢!”
释妄眼底的颜色又黯淡了几分,甚至于连叹气的声音都淡到几不可闻,“自欺欺人的伪装,终究会破。唉,是我逃了。我的愧疚和无地自容,折磨我太久太久了,那狐的眼睛和你一模一样,我一闭上眼,就满脑子都是他们死不瞑目的样子……”
“你的心,修得再久,内里也是黑的!佛祖宽容了你,接纳了你,可不代表我会原谅你!今日,我势必要你血溅三尺,祭我亲人!”
释妄再次叹气,回头面无表情地看着头上几欲冒火的花澈,“你来第二日,我便回想起那窝白狐了。你有着和他们一般的毛色。后来你告诉我你没有一个可以回去的地方,你那双充满悲伤的眼睛告诉我,你就是那群白狐的后裔。我之所以告诉你,就是想让你主动放弃仇恨,为人常在修心。”
花澈还欲反驳几句,却发现全身上下都动弹不得了,那大雄宝殿照出一道金光,牢牢地把她定在了原地。
释妄在花澈面前,认真地行了一个标准的和十礼。
“佛曾渡我。而今,我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