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师爷,是我。”郑家的仆人郑丰敲着门轻声说。舒梦征给他打开门:“快进来,陈邦傅有消息了?”
郑丰拿起桌上的茶壶,连喝了好几杯冷茶:“他现在在全州,从临桂到全州的水路沿途,灵川、兴安两县都有他手下的兵马把守,白石潭、百丈山、千秋峡、岩关、唐家铺、建安等地也都布兵了。”“全州?”舒梦征愣了一下。郑丰说:“他还带走了一个人。”“谁?”“朱亨歅。”
万历三十七年,靖江王朱任晟去世,其次子朱履祐继位,但是长子朱履祥之子朱亨歅作为嫡长孙对这一继承不服,就如同当年的朱棣和朱允文一样,叔侄二人多次冲突,最终在崇祯元年当街械斗,这场冲突就是被郑茂华调停的,事情最终以朱亨歅被软禁告终。崇祯七年,朱履祐去世,其子朱亨嘉继立,也就是现在的靖江王,他的堂弟朱亨歅则继续被软禁。
现在陈邦傅竟然偷偷带着朱亨歅去了全州,舒梦征有些搞不清他想干什么了,宋军很快就要来了,这个时候就算陈邦傅拥立朱亨歅为靖江王又有何益?如果不是为此,舒梦征实在想不出除了靖江王王位候选人之外朱亨歅还有什么用处。全州属于湘江水系,位于湘江、灌江交汇处,通过灵渠与漓江沟通。按照郑丰带回的情报,陈邦傅完全控制了从全州到桂林府城临桂县的水路,在战争时期这倒是应有之义,可是现在湖广的明军完全没有增援广东的意思。此时的湖广巡抚是方孔炤,也就是方以智的父亲,旧时空他和熊文灿意见相左,反对招安,主张武力剿灭张献忠,本时空的他此时也被张献忠、马守应等人搅得焦头烂额,对于增援广西既无心也无力。湖广明军严守门户,生怕广西的溃兵难民逃入自己的防区,陈邦傅驻扎在全州,虽然扼守了沟通桂林与湖广的交通要道,实则根本起不了什么作用。如果桂林失守,伏波军进兵灵川,截断灵渠出口,陈邦傅就成了瓮中之鳖了,除非他攻打湖广明军,强行冲入永州境内。就算打算逃,陈邦傅也该屯兵于桂林西南的永福才对,白石水和黄源水在这里交汇为太和江,从这里经洛清江、柳江可以前往柳州,这才是活路,可陈邦傅却为何为何偏偏要反其道而行之,自陷绝地?
舒梦征对军事所知有限,既然想不通,那就如实汇报,让上级去分析这些情报意味着什么吧。打发走了郑丰,他头脑中忽然灵光一闪。陈邦傅尽管人品低劣,可脑子并不笨,他选择既没法守也没法逃的全州作为据点一定是有原因的,排除所有不可能之后,剩下的最后一种可能性就算再不可思议,也多半就是真相。
“李先生,末将这里已经准备停当,只待大宋天兵一到,便起义反正。郑茂华和朱亨嘉向永州方向逃窜的道路,末将会全部切断,只是末将兵力有限,柳州方向就顾不上了。”“陈总兵放心,柳州一路自有大宋天兵照管。将军弃暗投明,也为桂林百姓免去一场兵燹之灾,真是可喜可贺。”
和陈邦傅接洽的,是广东大区的特派员李如月,广东东莞人(项天鹰系列里遍地都是东莞人),原本是个不第秀才,家里略有资财,在珠江口讨伐战时成为了当地的联络员,后来逐渐成为了地下干部,在执行劝降明朝文武官员这种任务时,他们这些旧文人出身的干部熟悉明朝官吏的思维方式,远比那些“根红苗正”的工农兵干部强得多。另外,派他来劝降陈邦傅,也是元老院的一种恶趣味。旧时空的历史上,这两位将来也会是关系匪浅的熟人。
陈邦傅很快就决定投降了,他的部队让开了从平乐到桂林的道路,反而掉头去截断了桂林明军北撤的退路。
如果是别人,比如说旧时空的清军,还有现在的归化民干部们,八成会直接相信陈邦傅是眼见不敌,决定投降,不过很可惜,陈邦傅这次的对手是元老院。
旧时空的陈邦傅在永历朝廷之中大搞党争,酷害百姓,于明清两朝之间来回反复。他原本联络李成栋想要降清,不想李成栋反正归明,他反而成了李成栋的上级,于是他又想方设法排挤李成栋。后来李成栋战死,清军破岭南,他杀害宣国公焦琏投降清朝。然而随后西军出滇抗清,李定国光复桂林,逼死孔有德,陈邦傅又试图向李定国投降,李定国可不要他这种货色,最终陈邦傅落了个被孙可望剥皮实草的下场。在本时空的其他人看来,陈邦傅就是个贪婪残暴的马屁精而已,元老院却清楚他的这些臭史,所以对于他也就十分警惕,设身处地地替陈邦傅想了想,发现陈邦傅的投降动机有问题。
卖国投敌对陈邦傅来说不算什么,但一定得把国卖一个好价钱,如果他决意投降新朝,按照他的人品,一定会把郑茂华、朱亨嘉绑来当成见面礼,他也完全有这个能力,他的部队打伏波军不行,打郑茂华的亲兵和朱亨嘉临时招募的那些乌合之众还是绰绰有余的,他为何不这么做?还有,陈邦傅不像郑茂华,他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乱世中有兵就是草头王,只要走到有人烟的地方就能抢劫养军。向西去柳州,他可以再往桂西、云贵转移,如果要去湖南,方孔炤布置的那点防御也拦不住他。虽然说广西明军在伏波军眼中就是盘会挣扎的菜,可是毕竟常年剿匪平瑶,比湖南那些承平日久、武备废弛的卫所兵强得多了。方孔炤手里倒也有些能打的部队,但是都拿去对付张献忠、罗汝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