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呢,一旦满足了物质需求后就会寻求精神上的慰藉,范老太太见左邻右像她这个年纪的,别说孙子,曾孙都有了,不由地发慌,私下买了好几个颇有姿色的女人往范蠡的房间里塞。
范蠡为此大发雷霆,说他这辈子只要今知一个。
这回老太太装病也没用,她从小受的教育,女子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何况她儿子又是个顶有主意的人,认定的事情,油盐不进,软硬不吃。
于是范老太太只好曲线救国在今知这里找路子,她找来了最好的郎中轮番为今知诊治,得出了“双腿虽疾,子宫仍好,尚能生育”的言论,于是各种滋阴汤、求子秘方一碗接着一碗端进了主卧。
今知倒也算配合,每次都喝了个干净,范老太太头一次看她顺眼起来了还别说,就她儿媳妇这俊俏的模样,该生出多可爱的孙子哩!
可是后来,贴身婢女告诉范老太太,主君和主母每次都和衣而睡,甚至一个睡床,一个打地铺。
范老太太听后,拍案而起,满腔怒火正欲找今知发泄,却急火攻心一口老血喷了出来。范蠡日夜在跟前伺候着,老太太只要一醒过来,准说的一句话就是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为娘死之前就想抱抱孙子!
要范蠡一定要答应她,不然她一口药也不喝。
范蠡为了母亲的病,只好答应了。他回到卧室,非常艰难地跟今知说了这件事情。
今知听后,沉默半晌,而后问道:“范哥哥,你知道夫差是怎么死的吗?”
强大如夫差死在了新婚之夜,范蠡早有过这方面的猜测,此时今知的反问算是落实了。
两人再无言语,背靠背睡着,一夜无眠。
范蠡连着三天都没有回家,直到家丁在城西的分店找到他,告诉他:“主君,不好了,主母离家出走了!”
原来那天范蠡前脚一走,西施后脚自己推着轮椅就离开了,下人禀告范老太太,得到了一句“让她走”的指令。直到两天后,才叫人去通知范蠡。
今知走了,只留下了一封信,上面的字写得如行云流水,似羽化成仙,今知自残废以来,每日就看看书,练练字,不知不觉间,已练就了一套自成体系的书法。
抬头是两个大字休书。
底下还有一列小字:范兄,老母尚在,岂能独活?吾乃祸水,且忘之,方享五常人伦之乐施妹亲启。
言下之意,范哥哥,你不能光顾着自己,多为母亲考虑考虑吧。我不想让你难做,离开是最好的选择,忘了我吧,回归正常的生活。
范蠡看了信,像极了他的母亲,吐了一口鲜血,抽了过去,再醒来时已经走火入魔,痴傻若狂,一会儿捉蜻蜓,一会儿追蝴蝶。
直到八年后范母离世前拉着他的手说:“儿啊,娘走了,你不必再演戏了,去找她吧!”
范蠡趴在母亲的床前恸哭了三天三夜,厚葬老母后,他遨游于大陆七十二峰之间,三次经商成巨富,三次为寻西施散尽家财。
直到年迈,白发垂髫,他坐在茶馆里听说书人讲西施的传奇,众多版本中他独独爱这个吴国灭亡后,范蠡带西施隐居山林,过上了平凡幸福的生活。
“狗屁!”
一个清丽的声音在二楼响起,范蠡几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直到那带着面纱的白衣女子从楼梯上走了下来,到了说书人面前。
“世界上哪里来的那么多幸福的结局?你这老头就知道瞎说!”
女子说着不知从而拔了根狼牙棒出来,一帮将红木桌子捶得稀烂,她道,“再给姐乱说,如同此桌!”
范蠡整个人都傻傻地立在那里,直到女子转身与他眼神交汇,只是那片刻的交汇,他已然确定那就是他苦苦追寻了一生的人。
也正是那短暂的四目相对,他确信她也认出了她。
果不其然,女子向他走来,附身仔细打量了一番,说道:“喂,老头,你不会姓范吧?”
范蠡老泪纵横,一遍揩泪一遍点头,用苍老的嗓音说道:“施妹妹,是我,是我啊!”
女子一把扯掉她的面纱,那绝世容颜一如初见,尽管岁月从不败美人,但也不至于不留下一丝痕迹吧?
两人找了个雅间,今知这才将自己离开之后的经历讲了出来。
原来,在当时今知的身体不仅仅是双腿残废这么简单,她正在急速地老化,这种老化与普通人生皱纹长斑不同,她在生锈就是那种铁氧化之后的红锈。
每天早上起床,她都会发现自己皮肤上有一层锈红色的粉末,擦掉之后,原本细腻得根本就看不见毛孔的皮肤竟然粗糙了起来。
闭上眼,她甚至都能感受到身体内部正在锈化。思来想去,她只能归结为开启红之门的后遗症,亦或者她的命早该绝,不过是执念太甚,向神明借了些许命数去复仇,一旦成功之后也该尘归尘,土归土了。
就算没有范母的逼迫,她也会找机会离开在彻底化成锈末之前。
离开范宅之后,她操控着轮椅出了城,没有目的地,沿着马路一直向前,也不去擦拭肌肤上斑驳的锈迹这反而能让行人心生畏惧,偶有几个贼人,也敌不过她一只手的力量。
轮椅坏了,就折断树枝作拐,今知就这样昼夜不息,一路向北,最后来到了北冥之海。
她站在海岸的礁石上,锈迹斑斑,仿佛一碰就会粉掉的她看着一望无际的大海,就像找到归宿一般。
她丢下拐杖,张开双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