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所有人都等着看安和公主会如何发落礼部尚书,削官降职、入牢囚禁甚至是直接处死……
“礼部尚书冯敬……”慕云漪拖长了声音,“尽忠职守,时时事事以西穹之礼法纲纪为先,实是西穹百官之榜样,虽言行有失,但念其格尽职守、心系社稷,本宫决议令其功过相抵,罚俸三月算是小惩大诫。”
公主言毕,四座俱惊,这礼部尚书冯敬是孙太傅手下的人,更是当场忤逆公主和世子,最后竟只是罚俸这终无关痛痒的结果……
慕云铎亦是没有想到,虽说冯敬今日在月华台之言行,论及罪责可大可小,但是他们大可以借此除掉漆凌之余党,又何必留他一命?毕竟姐姐可从来不是以“网开一面”让人感念恩情之人。
但在同姐姐对视一眼之后,慕云铎当即明了她的用心——正值动荡之时,实在不必急着赶尽杀绝,杀了孙言,杀鸡儆猴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至于礼部尚书这种角色,根本不值一提,如今奚氏倒台,漆凌一党尚未崛起又被压制,人人自危不敢轻举妄动,留着冯敬也翻不出什么花儿来,反倒那些仍有异心之人,难以摸头慕云漪姐弟得到心思。
冯敬本人自也是没有想到,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了,没想到这公主竟来了这么一出。自然了,她绝不是指望自己能够感恩投诚,但此刻自己于情于理也该是抬举,于是冯敬扣首谢恩,后再无多言,退了下去。
月落星坠,天际已有破晓之迹,至此月华台夜宴终是接近了尾声,然纵使通宵达旦,却也无人敢露一丝疲态,中秋一夜短短几个时辰,西穹历经三股绝对势力的厮杀争斗,最终以一人之血和一方遗诏,令宫中大权落入顺亲王这一双儿女的手中。
一名捧着托盘酒樽的小宫女,紧随着她的教习姑姑跪在月华台的角落里,这是她进宫的第三个月,而今夜也是她第一次知道原来还有安和公主这样一名女子的存在。
身边的姑姑和姐姐们都将头埋得很低,大气都不敢喘一声,可是她却终于忍不住偷偷抬头朝前头看了一眼,她想要看一看方才那个气势如虹的女子,究竟是什么模样,然而虽然所有人都跪在地上,但是个头瘦小的她,依旧看不到最前面的公主和世子。
“鸢儿,瞧什么呢,还不快低下头!”
教习姑姑发觉身边的小宫女正在东张西望,慌了神连忙强按下她的头,好在她们在月华台的最边角处,无人注意。
过了没多久,宴席散了,安和公主与世子离开之后,众人缓缓起了身,很多人彼此相看却欲言又止,最后全部沉默着快步向宫门走去。
最后,鸢儿也随着姑姑退出了月华台。
“鸢儿,你方才是不要命了吗?若被主子们问责,谁可都担不住你!”教习姑姑用力地点了点鸢儿的脑袋。
这姑娘是新一批进宫的宫女里面最机灵的,但唯独一点不好——好奇心太重,这在宫里是大忌。
“姑姑,鸢儿知错了……”
“你啊你啊,姑姑跟你说了多少此了,在宫里想要活下来,最要紧的便是不听、不言、不看,只做好眼前的活儿便是。”姑姑无奈地叹了口气,鸢儿是个好孩子,但若一直这样莽撞好奇,迟早是害人害己。
“鸢儿,你瞧。”姑姑指了指不远处隐隐发白的天际,“可有发现什么不同?”
鸢儿停下脚步,顺着姑姑的手看去,却没有发觉任何异样,回过头纳闷地看着姑姑道:“仿佛并无什么不同啊。”
“是啊,一样的旭日东升,一样的四方宫墙,一样的绿柳红花,可是一朝一夕之间,这西穹的天已经彻底变了。”
“嗯,这个鸢儿晓得,今后我们的主子就是那位顺亲王世子与安和公主了,对吗?”
姑姑脚步未停,在前头小声说着:“是,却也不是。”
“如何不是?”鸢儿朝姑姑的背影问着。
“打今儿起,只怕我们便要改口了,今后宫中将再无顺亲王世子。”姑姑回头看了鸢儿一眼,眼中满是深意。
小宫女鸢儿看着姑姑严肃的神情,终于打心底里意识到周遭一切的地覆天翻,咬了咬嘴唇再不敢随意开口,小碎步地跟上姑姑,沿着仿佛永远望不到尽头的宫道走去……
秦晟在宫门口,将夫人送上了马车,叫随从好生护送她回去,而自己却没有上马车。
“夫君,你不一同回府吗?虽不得空休息,也好歹回去沐浴一番,换身衣裳呀。”秦夫人撩开车帘拉住秦晟的手,言语中充满不安,身为女子经历了这一夜宫变,此刻哪里愿意与夫君分开。
秦晟握了握夫人的手,安抚道:“夫人,今日早朝事关皇位之固,为夫要守着世子和公主,这紧急关头决不能出半点岔子,你且回去好生歇息,早朝之后为夫便回去。”
“好,那妾身等你回来。”
月华台宫宴结束之时,慕云铎当即下令,第二日的早朝依旧,也就是说朝臣们只有短短不过两三个时辰的时间休整,便又要进宫。有些府邸与皇宫较远的大臣,干脆就没有回府,在宫门口的马车上小憩片刻。
慕云漪和慕云铎的这番决定,便是要趁热打铁,在那些有异心之人在尚未回过神来的时候便拿稳局面、宣誓主权,如此一来,不仅可以将他们的损耗降到最小,也可让别国异族之人没有可乘之机。
慕云铎站在东宫主殿的台阶上,迎着初升的微光扫视着这座曾经父王为太子时居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