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一拨拨的人安排妥当都渐渐离去,如今节堂之上,就只剩下李承泽与郑畋。李承泽虽然先前全心都在应对、安排先前的节奏,但也注意到了郑畋的态度——他也没想到,郑畋居然对他这一番布置,完全没有异议,特别是对国家的禁军的收拢、摆布,这让李承泽暗暗提放的心松懈下来之余,也让他感到惊异,这郑畋按照先前的所行所为的人,绝非是一个庸碌怯弱的人啊!
然而如今的李承泽也是帝王心术略有所成的人物了,心思转念之后,顿时就似乎抓住了什么似的——莫非这郑畋别有盘算?
作为国家忠臣,一代大儒、名臣,没道理不清楚,自己这一介亲王崛起于朝廷之外,自成体系对于如今朝廷的威胁有多大。
古往今来,就没有一个藩王坐大之后,没有威胁过朝廷的,两汉、东晋都有藩王作乱,到了南北朝年间,宗室之间的挞伐也更是太多了,就算大唐,宗藩们作乱、倾轧也绝对不算少。
然而作为饱读史书的郑畋,居然没有横插一手,确实很奇怪,毕竟自己虽然尊重了郑畋对于凤翔的控制,但大面上,郑畋没道理,这样任从自己从容布置啊!
郑畋似乎知道李承泽的心间的疑惑,主动开口笑道:“殿下英明神武,既救畋于乱军之中,是为救命之恩。又镇凤翔于风波恶之时,是有护衙之赐。一举镇定军心,更有功之于国家,郑畋昔日与殿下多有为难,如今愿意觍颜为殿下贺!”
李承泽如今的修为,哪里还不懂郑畋的言下之意,顿时就有些受宠若惊,这位穿越之前不过是宅男一枚,虽然对历史略有涉猎,在看,也不是没想过,如过自己穿越了也要收揽英将名臣,重塑华夏,救国救民。
然而穿越以来,李承泽却深感其中艰难,从三十六骑起家,纵横折冲于关塞重山之间,拼搏杀戮行于乱军、城池之中,早就明白这世道不易了。
昔日他总觉得自己也能霸气一露,名臣大将顿时归附。与敌鏖战,羽扇挥指之间,强敌灰飞烟灭,而自己零死伤——但很显然,乱世不是游戏,两军交锋也不是过家家,纸上谈兵而已。
没有谁就生来注定是配角、是炮灰,况且是如今残唐之末,五代之滥觞,千年世家时代崩溃,无数草芥之民欲崛起为豪杰,称雄一方的时代?
这是一个,允许充满野望的时代!这是一个草根也可问鼎九重的时代!英雄何必再问出处?盖因,今天之人主,亦为昔日之凡夫俗子!
这是一个世家崩溃而平民崛起的时代!中国真正的近代时代之开端!
李承泽收敛心神,将郑畋这一番话所引起的心绪波动给彻底抹到了最深的心底。然而这面色的波动,却也让郑畋微微心动。
这位殿下,到底想到了什么,竟然有如此动容之态?
李承泽走下宝座,与郑畋把臂说道:“郑公实乃我大唐之栋梁!昔日种种恩怨,何必再计较?今天能酿成天下共剿贼之局,皆乃君之能为也!孤实感佩万分!”
郑畋顿时受宠若惊,他没想到以李承泽如今的威势,竟然对他这位可谓失败者的文臣,如此折节下士!
“微臣何能,竟受殿下如此厚待?”说罢,郑畋就想挣开李承泽的双手。
然而李承泽也是久经打熬的身躯,凭借郑畋的气力,如何能挣开?李承泽这是打定主意,要把折节下士这场戏给演好啦!
“郑公当的!当的!且莫推辞,寡人尚有许多事情还要请教郑公,且与寡人往庭院一行可好?”
郑畋想了想,有点想婉拒,毕竟李承泽这番想要收揽他的动作,实在太明显了。作为一代名臣、大儒,他终究还是有些矜持的。
然而就在这犹豫间,郑畋似乎想起了昔日自己殷殷期待的朝廷给予自己支持,却最终等到的却是田令孜那封彻底催灭了希望的书信,由此他也不禁心防松动,心道:“如今北司权倾朝野,皇帝之尊,亦不过是他手中玩物,长此以往,中枢不振,朝纲不行,而外又群雄环伺,大唐危矣!前观陈王所行所为,或许能支撑起这乱世之局吧!”
有了这念想,郑畋也不再推辞,随着李承泽前往了这节堂的庭院之中。
时值初夏,万物鼎盛,生机勃勃,两人一君一臣,落座亭榭之中,各有风度,稍稍小叙之后,两人就进入了正题。
“如今关中之局,诸镇退避之心已起,虽有寡人以力镇抚了兴平,稍聚军心,然而如今兴平之中,除凤翔、博野、神策外,其余诸镇合兵不过二万,何当大用?聊胜于无罢了。然则河中、党项及中原诸镇,兵马合兵不下十一二万,本该为剿贼之大力,但或是推诿、或是败退,或是受阻于道,眼下局面困顿,以先生之见,该如何破之?”
李承泽既有收揽郑畋之心,自然要投其所好,郑畋忧心国事,那就从国事入手好了。反正李承泽如今正位了都统职分,剿贼之局,首当其冲,他虽然也有谋划,但也不妨借此听听郑畋的策略。
郑畋作为先前实质上的总指挥、大帅,加上其老于政治,对天下大势洞若观火,稍加组织思路之后,便将心中谋略一一道来:“如今大势明朗,黄贼虽仍窃据京兆,但空有万千财富,却没有粮草支撑,绝难再在关中支持下。如今诸镇心念退守之策,不过是想不想在兴平空耗实力。如今殿下镇抚之后,该是能聚军心为己用了,不用多言。
河东推诿,乃是见长安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