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朝廷里,气氛十分的沉默,甚至有一种令人窒息的感觉,吃够了颠沛流离的苦头的李寰怀着满腔怒火,也怀着满腔恐惧。
自从唐石涉一牒飞章传入成都,将山南危局全部扯到朝堂上的时候,衮衮诸卿这才发现就在眼皮底子下,本就满是窟窿的大唐之天,又多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窟窿。
然而没等朝廷议论出个结果,兴元府陷落的消息更是让成都城满城风雨,李寰只觉得大唐天下到这个地步,自己要承载如此责任,是列祖列宗害了他,是满朝臣工害了他,然而列祖列祖的抱怨话不能说出口,他就只能在朝堂之上,将朝臣们大骂了一番。
眼前见的朝议陷入沉默,寿王李杰再难坐视:“如今中原河朔诸镇都在筹谋讨逆,朝廷岂能坐视诸镇用力,而自个儿袖手旁观?但若是山南西道不在手中,朝廷与关中之渠道,操纵人手岂能心安?况且若是帝都光复,圣驾回京,不走三峡,就要过山南啊,如今变化已起,臣请陛下发诏讨逆!”
寿王李杰本来就性子激烈刚强,在另外一个时空里,也正是因为其刚愎自用,眼里不揉沙子,而导致长安朝廷日渐分崩离析,最终无可用之兵,导致了大唐灭亡。
然而他这一番进奏,却也说的不无道理,李寰看了一眼李杰,他之所以用寿王参与军国事,而不是其他宗室子弟,也正是看重了自个这儿个弟弟并非窝囊子弟,反而是英武果断,刚强不屈。
作为如今首相同中书平章军国事韦昭度却道:“山南变起仓促,寿王之言,固然为守国持正之言,然而如今两川兵马尚未集结,田中尉(田令孜)所募禁军更未成型。如今成都府里除了陈节度所辖万余衙前兵外,就只有以神策余卒所成的八千禁军和三千黄头军,凭此兵马,护驾尚恐难以遮护周全,何以平叛?”韦昭度做为老牌官僚,自然不愿意得罪宗室亲王,这一番话里,没有明着反对寿王李杰,但这言下之意,却是路人皆知。
李杰自然不懂韦昭度不想得罪他的苦心,只觉得这话,简直就是误国误民,大唐天下至今日,不就是中庸来,中庸去,抚慰来,抚慰去闹成这个样子的吗?倘若能行雷霆手段,震慑骄兵,何来今天藩镇听调不听宣的末日景象?
“朝廷西狩蜀中,是为黄逆所迫。如今山南起变,倘若尽言招抚,今日是山南,明日是不是就是东川?东川完了是不是就是西川!三川都为乱兵操持,朝廷还能跑哪里去?若是不跑,今天乱兵可以胁迫长官,明天是不是就可以胁迫朝廷!胁迫天子!”句句诛心,直把韦昭度问的哑口无言——他是既不想和李杰硬顶,又无法回答这话,从如今形势来看,如果真调理不当,这些事情也不是不可能发生的。
顿了顿,李杰转头问向陈敬瑄:“陈节司,以你之见,倘若乱兵犯上,迫你卸职,可愿意朝廷为你出头!”
陈敬瑄乃是田令孜的亲大哥,面对李杰的这借刀杀人一问,顿时就瞟向了田令孜,却见田令孜微微点头,他才道:“自然愿意!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臣等官民将士所得雨露,都应该是朝廷威灵庇佑。岂容兵谏犯上?”
一样是同中书平章军国事王铎此时也难得开口说话了:“河朔乃至中原诸镇,兵谏之事,并不稀奇,或是唐石涉以文资出镇一方,没有处理妥当。虽说两者间,很有些冲突,倒也不必伤了和气。当今之急,还是筹划恢复京都才是头等大事。若关中光复,长安回归,料来有些跳梁小丑也自该消停了,何必自起嫌衅呢?若殿下顾忌王铮做乱,稍加抚慰即可。”这话的意思完全是和李杰打擂台,打什么仗呢?这长安都还敌人手里,非的窝里乱吗?那王铮不是没自立旗号嘛!说明还是人民内部矛盾嘛!
寿王李杰听了这歪理邪说,顿时气上心头,正准备抹开袖子,大喷一场,就听丹陛之上的李寰说道:“都够了!朕是让你们来议论对山南该是如何处置的!不是来听你们几个来打擂台的!”
说罢,看了一眼田令孜问道:“中尉可有良策?”
身为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十军十二卫观军容使,左神策军中尉,左监门大将军,田令孜虽然横贪暴敛,但其实并非是一个无能之人。
“如今关中丧乱,诸镇反复,哪怕他等真的兴兵讨逆,但最后收拾江山乱局,还得靠朝廷。如今三川为朝廷根本重地,日后无论是朝廷出兵讨逆,还是再组禁军、重建长安,都需要依此为本。
然而韦相、王相所言也不无道理,如今三川之兵,山那西道已不为我用,虽说有孙正奇部南退得全,但兵马也不过数千,又与王铮有旧,维持已是极难,更无法担当大任。至于唐石涉所言之陈王,彼为宗室却擅自领兵,又是另一回事。
至于两川兵马,陈节司在此,但杨节司(杨师立)却远在千里之外,但又需要时日,恐怕一时难以集结,更何况以微臣估摸,最多也不过一二万可调度之兵,而王铮手握数万大军,若是争锋难下,更怕震动朝廷...”
李寰听了这话皱了皱眉头,寿王李杰更感觉田令孜这话貌似是要继续和稀泥,顿时暗叫不好。
见火候差不多,田令孜这才道出真意:“如今王铮所盘踞者,兴州、兴元一府一州耳,他之所求,不过比照诸镇罢了,朝廷不若将汉水之北,划给他另设节镇不就皆大欢喜了!”
“不可!朝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