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得了些许休息的时间,顾遥却因紧张难以浅眠。
是的,紧张。
如果不紧张,她不会在姚飞飞离开、宋海棠有了公务的情况下,还去弄那个酒楼。哎,她原本是期盼家人团聚的。哪知,沈姨娘没死,再次嫁人不说,那沈鸥……想着郑智让人送来的消息,顾遥心底沉甸甸的。
“姑娘,老将军叫你过去说话。”
“哦,来了。”
顾老爷子比顾遥还紧张。
两任妻子,一个陪他度过了人生最贫苦的日子,一个替他守住了家,养大了孙儿,生育了一双儿女。从侄子的只字片语里头,他能听出两房的和睦,听出弟弟一家对继妻的敬重。
自己何德何能,遇上这样的两个妻子?发妻已离去,自己呢,已是鬼门圈走过一圈的人,又能有多少时日,去弥补第二任妻子李氏?
“遥遥来了,坐这,坐这。”招呼顾遥坐下,老爷子舔了舔干涸的嘴唇,道,“玉娘一说,才想起来,你哪个都没见过。叫你过来,就是和你说一说家里头的人。”
人马上就到了,你现在才说,黄花菜不是凉了,是又开了一茬。顾遥垂着脑袋吐槽着,意外发现老人家的手抖个不停,随即恍然,祖父也很紧张。
那就——
“好啊,爷爷快些告诉我,家里都有谁,性子怎样,我要怎么和他们相处?”
话虽如此,老爷子能说上来的,不过是上老两代的事。这老一辈有三个长辈,顾遥的嫡亲祖母、二房的老太爷和老太太两口子。
“你二爷爷那头,不与咱们一起住。他又打小听俺的,没啥好说的,就不说了。”说完,顾老爷子仔细回想了半晌,又仔细瞧了顾遥半晌,方道,“嗯,你奶奶吧……嗯,你呢,瞅着和她年轻时也有些像。你奶奶呢,又是个好相处的,也不用担心。”
顾和六妹说,家里头姐妹都喊祖母祖父的,爷爷这里还是爷奶的,到时候怎么称呼?”
老爷子一噎,继而叹道:“几十年不在家带着,不止称呼,太康话,俺都不大会讲了。罢了,你们爱怎么叫就怎么叫吧,说你爹他们那一辈吧。自家人你都见过了,媳妇里头,老三家的你也知道了,谢氏,名门之后啊!对比之下,咱家的就有些弱了。你母亲呢,是你奶、祖母娘家的侄女。”
这个顾遥却是不知道的,忙问:“和大伯母、大嫂子一样的侄女关系?”
顾琛的妻子,是顾大夫人娘家堂弟的闺女,顾遥是知道的,才有此一问。顾老爷子想了想,不是很确定道:“侄女是肯定的,是不是一样的,好像不是。你大嫂子的爹和你大伯母,是一个爷爷。但是李家,好像是三服之内没人呢。”
那是你岳家吧,有没有大舅子小舅子大姨子小姨子你都不知道?
顾老爷子却不觉得有什么,在说完出身不够的儿媳妇后,老人家忽然一笑,面带些许的,鸡贼。
“你太奶说过,一个家里头吧,媳妇好狠重要,她就给俺定了你大伯他娘,那是真好啊。”说到此,老人家沉浸回忆老半天,直到秋风吹响了廊下的枝叶,他回神,继续道,“哦,我说到哪了?”
“娶媳妇很重要。”
顾遥将话简了又简,一点儿都不耽误老爷子接上话,他说:“嗯,听说这个很重要。给老大定亲时,我去了京城,想方设法的,给他定了个官家女。”
“大伯母的父兄做官?”
顾老爷子面带得意道:“不仅父兄,叔叔侄儿,一家子都做官,做啥官的都有,厉害着呢。”
顾遥面无表情地瞪着老爷子。
老爷子原本就心虚,叫她这么一看,顿时炸毛,怒斥:“你瞅啥呢!你那啥眼神!”
要知道,老爷子一直不回家,除了不方便外,他心虚,无颜面对老妻,才是主因。
顾遥不知他所虑,只知祖父偏心太过。怪道她爹和嫡母感情一般,还不如和她姨娘亲近。不识字是一方面,见识,更为重要。可以想象到,她爹和嫡母,没有共同语言。就像大伯母方氏和大伯这对夫妻一样,也是没有共同语言的。
为何?顾遥之祖母李老夫人,纵有千万般好,出身却不怎么美。
老夫人是汝宁人,李家别的不多,就是田多,万亩不止。顾同知在顺天府的日子如此惬意,根本是因为老夫人是大地主。然,倒退五十年,李家的田,普通而已。
朱元璋称帝前,老爷子南征北战的之际,李家的兄弟们,则是趁着战乱四处买田、屯地。李家的崛起,基本上可以说,是发了战乱财。那会儿顾家的日子不好过,老太爷娶个身份有瑕疵,实际很实惠的填房,这也说不上什么太多的不对。李家呢,又需要和官家搭上关系,保住自家田产,倒也是互惠互利。
但是,到她爹的实惠,为何还娶李家女呢?怎么就不像给大伯父那样,找个官家的妻子?
爷孙俩僵住之际,商哥儿跑了回来,急忙问:“爷爷,姐姐,母亲哥哥姐姐呢?我已和夫子告了假。”
瞧见活波可爱的弟弟,顾遥立即收起不悦,驱散心中阴霾,笑着赞了商哥儿几句。闻得人还没到岸呢,商哥儿松了口气。老爷子抓住机会,把顾家的人和事,又讲了一次。
与顾遥不同,商哥儿是个真孩子,五六岁的真孩子,他第一反应是:“我们顾家的人真多啊!”
老人都爱子孙绕膝,老爷子心里乐开了话,嘴上却还要谦虚道:“这哪多了?镇远侯也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