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遥给了三个月的试用期,乐颜不懂。待寒香解释,说若是做不好,三个月后就不要她了,小姑娘立即像才上了发条的闹钟,转得顾遥头晕。顾遥勒令寒香,三天内必须教会乐颜基本规矩。寒香带小妹,也是大姑娘上花轿,平生头一次,两个相差没几岁的小姑娘,认认真真地胡乱学着。
立在廊檐下,顾遥忽然想冬雪,想孟家了。见识过孟家书房,顾遥不怎么看得上她爹的小书房。从寒香嘴里问来的家事并不麻烦,顾遥必须给自己找点事做——继续写字吧。
定了主意,顾知县才下衙,顾遥就缠着他,一阵撒娇耍赖,顾知县不仅答应把南间改作书房,还立即去办!亲自领着顾西去了兴化寺胡同,抬回一张案、两个书架,还从自己的内书房,摘了一组四季挂画,给顾遥简单布置了间书房。
书房已就,顾知县笑道:“听人说你的字好,爹爹还没见过呢。”
顾遥笑,一边落笔,一边道:“郑世子说的?”
“爹哪见过他?同僚说的。不过,传这话的源头,确实是武安侯府。”
说话间,顾遥已停笔,一个顾字,左右两种写法,顾知县看罢,惊讶得合不拢嘴。
怪道都说保定侯事看中他闺女的字才认的孙女——他家小闺女的楷书,的确,太好!顾知县自家书楷,因而更懂楷。白纸黑字一个顾,他从小写到大的顾,原来是真的漂亮,这么适合练——形规整,态恣意,笔力深。
能有这样的字,一是天赋,二是勤学苦练,缺一不可。期间辛苦,不言而喻。看着顾遥亮晶晶的眼睛,顾知县想到曾经的诺言,早已物是人非的诺言……
顾遥不知他所想,只是想起个事:“我姨娘似乎读了很多书,琴娘也识文断字,都是爹爹教的?”
“你姨娘是爹教的,琴娘本来就会。”
顾遥又问:“母亲可识字?”
顾知县道:“她自然不认得的。顾家起自微末,几个媳妇,只你三堂婶出自书香门第。你三堂婶是我们的小师妹,她是谢山长的掌上明珠,叫你三叔娶了回去。”
父女俩还没说完太康旧事,寒香便过来与顾遥道:“有个叫宋海棠的小姑娘,带了几筐柿饼过来,说是姑娘要的。”
“是我要的。我去瞧一眼,爹,你等我一会儿。”
顾知县急于和闺女熟稔起来,自然跟了过去。顾遥看见,默认了他跟着的事。
除了柿饼,宋海棠晨起蒸了不少鸡蛋糕,一共做了三锅,前两次都有瑕疵,他们自己留下吃了,只带了最后这一份,一共十来只,每只都是酒盅大小。实在没有别的器皿,她只能用酒盅做模具。
顾遥拿帕子包着,捻了一个略尝一口,满意点头,又捻了一个与顾知县,还道:“快吃一个,叫祖父尝了,我们都吃不到了。”
闺女偏疼自己,顾知县心下欢喜,竟学猪八戒,一口吞下那小蛋糕,忘了尝味道。
顾遥一阵无语。
顾知县问宋海棠是哪里人,宋海棠答:“阮家庄。”
顾知回头,对顾遥道:“可是巧了,我们家的田,就在她们庄子上。等夏天来了,爹带你去那避暑。”
在宋海棠羡慕的眼神中,顾遥答了个好。
五筐柿饼共二百二十二斤,宋海棠咬牙抹了零头:“给我二吊二百钱就行。”
顾知县见她不过比自家闺女大一点,又是孤身一人,生了怜悯之心,细心问她:“你要钱还是要银子?”
宋海棠想了想,道:“要是方便,付我二两银子、二百钱吧。”
顾知县便吩咐小厮:“取三两碎银、二百钱给她。”
宋海棠忙道:“多谢大人,不用多给的!”
顾知县笑道:“没多给,多出的,是这糕点的钱。”
想着自己糟蹋的东西,宋海棠不再推辞,只道:“那几块不值这些,家去我再做一些,明日送来。”
顾知县见她不卑不亢,还很会来事,待宋海棠离开后,便与顾遥道:“遥儿运气不错,方才那丫头是个百里挑一。”
“虽有运气,昨日满街的人,只挑中她一个,便可证明女儿眼光着实不赖。”
顾知县来了兴趣,问她:“你怎知她不错的?”
“她衣衫褴褛,足见日子不好过,可她言谈无羞赧,更无一丝不忿,只能是个心胸开阔的。不被困难打到的人,必将打败困难。”
顾知县惊讶于女儿的成熟,不由对父亲产生一股子不满。
落霞漫天之际,顾老爷子、孟瑄叔侄方归。除却顾老爷子,下剩的少年,连同孟瑄在内全部喝大了,下了马车就被扶回房,独留顾老爷子一人生闷气。
今日,他是跟着孟瑄几个才蹭了一顿饭。
不是他官职低,而是被赵王留饭的,皆为未及冠的年轻人。赵王自家是个方及冠的小子,又爱读书,只结交孟瑄这样的少年,也在情理之中。只是,看完了别人家出息的孩子,再想到自家,顾老爷子就郁闷了。
儿子不提也罢,孙子辈大儿媳妇只生了一个儿子,他不好意思自己养;次子的两个嫡子,老大根骨太差,老二根骨不错,可读书天分更高。二弟与他说,不能浪费一个好苗子,他只得放弃。
下剩两个庶出的孙子,次子这个都不见得成人。老大家的那个庶子,他本想严加管教,奈何没人配合,拳脚都不过关,更别提读书了,唉……一本《三字经》,至今未背完。
只这一项,顾老爷子就知道,孙子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