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独长淮卫,便是天底下大多数男子都是家里的顶梁柱。不会投胎,没托生在富贵人家,他们认;但若是富贵人家是喝他们的血,才能过上好日子的,哪个又能甘心?原本就不怎么整齐的队伍,这会儿因为交头接耳的传话,就更凌乱了,场面一时有些控制不住。
最后,今日唯一在大营的赵百户站了出来,代表大家问孙兴祖:“敢问侯爷,朝廷下发的饷银,是多少?”
孙兴祖不相信他也是干净的,便说:“朝廷给的几何不说,我发给大家的,赵百户可曾分文不差地往下发?”
大家的饷银,赵百户还真没贪。他没着急回答,而是问孙兴祖:“侯爷给了末将几何?”
“人均一吊钱吧。”孙兴祖自己也有些不是很肯定地说道。
“好个人均!”赵百户将身后自己那一所的士兵让了出来,高声询问:“你们的饷银是多少?”
“一吊钱!”
赵百户这才转向孙兴祖,道:“我这里每个月收到的饷银,的确是一百一十贯。末将的饷银从总账上领,下剩原本还应该不够人均一吊。只不过,末将这一所,全员只有一百零二人,才做到了普通士兵人均一吊、总旗和小旗略高一些。”
孙兴祖心底只想骂娘。他手底下还有不贪的人,他怎么不知道啊!早知道了,带着他一起贪啊!如是作想,孙兴祖看向一旁的卫指挥同知。平日里,便是指挥同知管着这帮人的。就凭方才郑夫人查出来的账目,这货也不怎么样。
大家都有罪,没道理黑锅让自己一个人背。
指挥同知脸色比孙兴祖的还难看。
跟了这样一个混不吝啬的上司,不倒霉那是不可能的。他没孙兴祖的背景雄厚,少不得委曲求全,跟着同流合污了。至于出事,大家都这么做了那么久,实在没什么好怕的。
结果,他们习以为常的时候,灾难却是来了。
灾难来了还不是最可怕的,毕竟,所有人都想过最糟糕的可能。最让指挥同知郁闷的是,孙兴祖这个二货,毫不犹豫把人带来干嘛?起码撑到明天,他还能涂涂抹抹一番不是?
真是,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猪队友现在想拉自己下水,指挥同知蠢了才会应。任凭你如何去拉,你也是大头,我从犯,逼急了,我去自首!指挥同知心下淡定,面上急切地说:“侯爷,郑三爷还在里头呢。先前他们也发了信号,侯爷别忘了,郑三爷能号令中都八卫啊!”
听见这句,下头立即有人开始嚷了:“长淮卫是八卫之一,那就是也能管我们了?”
孙兴祖简直要气死了!
直到今天,他才知道自己身边竟然有这么多蠢货!一起分钱的时候,怎么没发现这个指挥同知这么蠢呢?还是这货只对钱精明,其他的烂得一塌糊涂?
院内,顾遥笑眯眯道:“拖来拖去的,墨零是不是就能到了呢?到时候,咱们直接出去给孙兴祖定个罪,也就结束了嘛。”
那得意的小模样,别提可爱了。
郑智无声一笑,反正他的目的是孙兴祖出手,他来定罪。结果没差的话,把媳妇宠溺到底,又有何妨?
耳听外头的争执不休,墨柳满腹不解。犹豫半晌,到底问了顾遥:“夫人怎知他们会为了银钱吵闹不休?”
不客气地说,这帮汉子们的嗓门大,人又集中,因而此刻,比长淮渡口还吵好多倍。
郑智一生命好,即便是到了铁岭,那也是饭来张口衣来张手的主。什么样的主人,养什么样的下人。此次跟来的这些护卫,都是暗卫。二十几岁的暗卫,不存在娶妻生子,更不会知道柴米油盐。
顾遥寻思着,说什么都不如实际让他们接触的好使,便道:“回去我就给你们相媳妇,你们到时候就懂了。”
墨柳立即摇头,拒绝:“属下不着急!”
开什么玩笑,他们离开前,青山哥要跟着的,被青山嫂子给挠了一脸的血丝,还要自称被葡萄架子刮到的。大正月的,葡萄架子上哪有东西啊,骗谁呢!
前头的争吵,传到院子后头。
侍卫长等人觉得不对劲,纷纷嚷着让谁去瞧一瞧。动静确实太大,侍卫长也是好心,便有人去看了。回来一转告,侍卫长吊着眉梢怒道:“还愣着做什么啊,我们又不会逃,快去帮侯爷啊!”
人影晃动中,仇山不着痕迹地回退,趁人不避,溜回堂内。只一眼,他就看到里面一丘之貉的“富贵人物”,正笑容满面地说着什么。你们如此幸福,我却如此痛苦——
这、天、不、公!
天不公,我来替天行公!
恨意充斥着仇山的灵魂,那一瞬,他爆发出常人难以做到的事情,不过一瞬,便扑到了郑智身后。守在外头的两名护卫,反应不及,被往一旁带歪。仇山手中的长剑,就那么直愣愣地刺到了郑智后背!
“三爷!”
“三爷!”
两声提醒过后,便见郑智夹起顾遥,飞身,右脚旋踢,剑歪;左脚跟上,踹向受惯性扑来的仇山,把人踹向废墟。
仇山强忍吐血冲动,仰望那个俊美无涛的男人,只听那个男人说:“你以为我是孙兴祖那个怂包?”
顾遥躺在他怀里不满嘟囔:“他那是怂么?那是渣!人都不是的渣!回头抓了他,也不作别的,送他去做小官人!”
“遥儿!”
郑智训斥着百无禁忌的媳妇,顾遥赶紧吐了吐舌头,不说话了。郑智便